姚氏雖然演得好,但是她沒有耐心看了。
姚氏擦乾淚水,試探著道:“方才武安侯和嫿嫿在院子裡,你都聽到了。
武安侯從小照料嫿嫿長大的,他們這都是打小的情意,沒有彆的,你彆往心裡去。”
“我知道。”李蘅桃花眸漾起幾分笑意:“青梅竹馬嘛。”
韓氏不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硬著頭皮去武安侯府替趙昱求娶林嫿的嗎?
可惜,到臨了嫁過來的人是她李蘅。
韓氏從一開始屬意的兒媳婦就不是她,這三年一直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其實我也聽說了,這三年你過得不如意。婆母妯娌姑子都不好相處,我心裡疼得很。”姚氏說著又哭起來:“蘅兒,實在不行,你也彆太委屈自己了。你現在還沒有孩子,應該早做打算。”
她說著悄悄打量李蘅的臉色,卻越打量越心驚,李蘅真的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李蘅做她女兒的時候,肆意張揚,且任性得很,說要什麼便要什麼,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
如今,光憑眼睛,她竟根本看不透李蘅心中所想。
武安侯府三年,竟將李蘅磨礪出處變不驚的心性了嗎?
“國公夫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此番來尋我的目的,我大概知曉。”李蘅手肘支在小幾上,手托著腦袋,漆黑的桃花眸靜靜望著姚氏。
她目光清透,仿佛真能看透人心。
姚氏到底心虛,叫她看得不自在,轉開目光道:“蘅兒誤會我了,我隻是心中愧疚,特意來看看你,能有什麼目的?”
眼前的李蘅不動聲色似乎能洞察人心,半分也不像她養大的那個孩子,當真陌生得很。
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隔層肚皮,怎麼養都養不親。枉費她那十六年嘔心瀝血的疼愛。
“當初,我頂替林姑娘嫁過來,嫁妝國公夫人已經收回去了。”李蘅語氣輕緩如淙淙流水,不疾不徐:“我與興國公府已經三年沒有往來,我自認是不欠興國公府的了,國公夫人以為呢?”
“蘅兒說的哪裡話?你從來不欠我們的……”姚氏捏著帕子哭泣起來:“都是我們對不住你……”
那時候的武安侯府,差一點就覆滅,她自然不能讓林嫿嫁過來受苦,而且那時候林嫿嫁過來有可能牽連興國公府。
如今的武安侯府一團錦繡,趙昱在朝中風頭無兩,李蘅要是個懂事的,就該給林嫿騰位置,畢竟林嫿和趙昱是正經的青梅竹馬,且趙昱現在也更需要興國公府的幫助。
“那麼。”李蘅桃花眸微微彎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姚氏:“國公夫人覺得,武安侯夫人之位,值多少銀子呢?”
姚氏愣住了,一時都忘記了哭泣,眨了眨眼睛才問:“蘅兒,你這話是何意?”
“就是字麵意思。”李蘅漆黑的眸子直視她,慢悠悠道:“國公夫人不是想要這武安侯夫人之位麼?我可以讓賢。”
左右,這武安侯夫人的位置她是不要了。
她是臨時起意。
原本,她隻想分走趙昱一半的錢財。既然姚氏這麼迫切,還親自送上門來,那她就勉為其難拿姚氏一筆銀子吧。
“蘅兒,我知道你心裡怪娘,但也彆說這種渾話,侯府夫人的位置,哪裡是拿來做交易的?”姚氏回神,哭得更厲害了:“你這樣,娘真的很擔心你。”
武安侯夫人的位置,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啊?以趙昱的能力,隻要李蘅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了,將來必然是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李蘅居然口出狂言,說要把這個位置賣給她?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李蘅,這天底下大概也隻有李蘅能說出這樣的話了。
看來,她還真是高看李蘅了,李蘅隻不過表麵變得沉著了,實則內裡還是和從前一樣愚蠢,居然這麼貪財,和小時候一樣貪圖享樂,得了機會便往勾欄瓦肆跑,半分也不學好。
李蘅失了耐心:“國公夫人倘若不願交易便罷了,倒也不必哭得如此傷心。”
“娘是心疼你。”姚氏擦擦眼淚:“你如此缺銀子,怎麼不派人去和娘說?娘今日回去就安排人,給你送銀子來。”
既然李蘅愛錢財,那就施舍她一些又何妨?李蘅啊,還真是讓她失望,枉費她教了十六年,最後還是這樣的上不得台麵。她替自己從前的付出不值。
李蘅笑了一聲,姚氏這就答應了啊,方才的慈愛果真都是裝的。
窗外的荊桃花謝了,生出一樹的綠葉兒,在她身後隨風招展。她穿著厚重的襦裙,綰著老氣的低髻掩住了她的朝氣。可笑起來時桃花眸瀲灩出光亮,如同寂靜的夜忽然亮起的焰火一般,驚豔耀目。小婦人的絕色,竟將外頭的好光景硬生生壓了下去。
姚氏看得暗暗心驚,三年不見,李蘅出落得越發明豔。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認,李蘅的容貌更勝她親女兒一籌——眼前的李蘅,還是特意往老沉裝扮的。
若是李蘅換回從前那樣鮮亮的衣裳,高高挽起發髻來,趙昱隻怕更不肯放手。
“不用送到這,直接送去梁國公府,給我祖母吧。”李蘅放下茶盞:“我乏了,國公夫人若無旁的事,恕不奉陪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姚氏自然坐不住了:“蘅兒,那娘就先走了,下次缺什麼及時派人和娘說,千萬彆和娘見外。”
李蘅看她言辭懇切,麵上的慈愛宛如發自心底,隻覺得身心俱疲。
明明一點也不疼她了,恨不得將她踩到泥裡去,為什麼還要裝作疼她的樣子來騙她?
姚氏離開之後,李蘅攤開身子,慵懶地倚在窗邊,長長地歎了口氣。
門忽然被推開。
李蘅側眸看到趙昱進來,吃了一驚,連忙起身垂眉斂目,換作平日溫良賢淑樣子,溫軟地詢問:“侯爺怎麼沒有出門去?”
她還以為趙昱換了衣裳就走了,一時驚得心怦怦直跳,好險,差點就被趙昱看到她坐姿不端了。
趙昱這個人,是最講規矩守禮法的,像宗族裡那些冥頑不化的老頑固。
偏偏她是最不屑這些限製女子的東西的,所以他們兩個人,注定過不到一起去。
趙昱掃了她一眼,沒有回她的話,隻淡淡詢問道:“姚氏找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