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天12小時07分21秒;
20秒;
19秒;
18秒;
……
這個倒計時看起來令人緊張,其實隻是一種提示,告訴楚斯他“暫且”還能活多久。
如果在倒計時結束之前,做好了應有的維護,數字會刷回到初始值,重新開始倒計時。
如果這倒計時清零之後的24小時內沒能及時挽救,那麼,“暫且”兩個字就該永遠地去掉了,清零的那一瞬就會成為楚斯真正的壽命儘頭。
這裝置存在於楚斯的身體裡已經很多年了。
每年兩周在黑雪鬆林彆墅的休假,就是在給這個裝置做正常維護,以保證之後的半年,楚斯依然能精神奕奕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當初剛嵌入這玩意兒的時候,楚斯還跟技術醫生抗議過,問說:“這東西能不能做得稍微人性化一點?比如把這瘮人的倒計時給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搞人·體·炸·彈呢,一打開這蓋門,還嘀嗒嘀嗒響個不停,您聽聽這像話麼?”
那技術醫生叫邵敦,隸屬於級彆最高的白鷹軍事醫院,是智能機械治療領域的權威專家,也是個常年跟病患鬥智鬥勇的老頭兒。
邵老醫生對於楚長官這種仗著臉好看成天胡說八道的病人,向來實行“三不一統”政策——
不許逞能、不給好臉、不讓逼逼,以及統統駁回。
當時的楚長官左半邊身體對智能機械還有嚴重的排異反應,出血、過敏和高燒交替不斷,雙眼的紗布也才剛解開半天,人還沒脫離危險期呢,就對著治療機械挑三揀四。
邵老醫生板著個棺材臉,一邊指使旁邊的小護士給楚斯來一針,一邊盯著儀表上的各種數據道:“對付你這種忙起來不問日夜,瘋起來不要命的混賬東西,就該用倒計時,見天地刺激你,以免到點忘了維護。平白送命不說,還浪費一台器械。”
“你可得好好養著啊,這機子整個星球才20台,一旦接口對你的DNA有了記憶,可沒法再給彆人用了,廢了就沒處再利用了。”邵老一邊訓著話,一邊還用戴了手套的指頭尖去戳楚斯傷口和智能機械的連接處。
直戳得楚斯徹底沒了脾氣,隻能認命。
這滴答滴答的倒計時,平時其實根本聽不見。但楚斯時不時就能感覺到,它正貼著自己的骨頭縫,給自己算著生命期限。這一算就算了近十年,甚至星球爆炸之前的一個小時,他還在彆墅給這東西做著新一輪維護。
十年,任誰都習慣了。
所以楚斯隻是垂目粗粗掃了一眼,確認這裝置並沒有在五十年的冷凍過程中出現明顯故障,便把那塊皮膚重新闔上了。
能活的日子還是三位數,足夠他再找一個能提供維護的地方。
隻要倒計時沒變成個位數,天生不緊張的楚長官就依然能保持冷靜。
楚斯重新按合好那塊皮膚,便進了淋浴房,熱氣轉瞬氤氳,給玻璃門蒙了一層霧氣。
嘩嘩不歇的水聲中,頭頂內嵌式的傳音器突然沙沙響了兩聲,楚斯伸出來拿毛巾的手當即一頓。
那傳音器連通著整個監獄的警報和通話係統,常用於緊急通知。安全大廈的人,每年不知道要處理多少緊急情況,對這種東西本就極為敏感。
楚斯愣了不到一秒,一巴掌拍在淋浴開關上,當即把濕漉漉的短發耙梳到腦後,胡亂擦了身體便套上衣服出了淋浴間。
就在他單手扣著襯衫紐扣,準備開鎖出門的時候,那傳音器裡突然有人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拖腔拖調地道:“長官,我房裡不出熱水。”
楚斯:“……”
他一個急刹,摸上電子鎖的手指在半途拐了彎,直接按住了牆壁上的通話鍵,問道:“薩厄·楊,你有病嗎?”
傳音器沙沙兩聲,答道:“有的吧。”
楚斯:“……你他媽就住隔壁,開門敲門這麼弱智的事情還需要人教嗎?”
薩厄:“我敲的門你十有八·九不會直接開,所以我先溝通一下。”
楚斯張了口還想罵,就聽見傳音器又是沙沙響了一聲,拖把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倆在乾啥?嚇死我了……”
楚斯:“……”
被姓楊的神經病氣糊塗了,忘了這傳音器是公放。
楚斯翻了個白眼,低頭看了看身上被洇濕的襯衫,麵無表情地走到床邊坐下,在床頭嵌著的通訊器上按了一下3,直接接通了隔壁薩厄挑的3號值班室。
“你是不是不會用內部單線通訊?”楚斯鹹鹹地問道。
這回薩厄的聲音終於不是從傳音器裡出來的了,“會用,但是我猜你在洗澡,單線通訊的聲音可傳不進淋浴間。”
好,你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