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
無人願聽她解釋。
她從未害過人。
不。
她確實殺過一人,
一個對她至關重要的人。
一團血霧撲麵而來,籠罩住她的瞳孔,神識恍恍惚惚。曾幾何時,她翻來覆去地想,當時的場景日日夜夜恍如噩夢般閃現在她眼前。師姐們誤以為她因慘遭滅門之災而受了刺激,抱著她安慰。
漸漸的,時間長了,痛苦似乎慢慢被磨滅了,這份記憶最後被她鎖於心底一角。但此刻又重新浮現在眼前……
“爹爹今日就教你這第一課。”成昆含著笑將匕首遞給她,輕拍她的後背,推著她往前踏了一步,冰冷無情地說道,“殺了她。”
匕首很大,她一隻手幾乎握不住。
她回望,近乎祈求地喊道:“爹爹!”
刀柄冰冷而堅硬,雕刻的紋絡將她的掌心硌得生疼。一步一步,寒光微閃,刀刃上映照出她稚嫩倉惶的麵容。心似跌跌撞撞的腳步般淩亂,步步走近,終於到了她的麵前。
李月娘蜷縮在角落中,淚水漪漪,瑟瑟發著抖。
“為什麼還不動手?”
成昆在背後厲聲質問。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耳邊不住地傳來他一聲聲的催促。
李月娘望著這個親手被她帶大的女孩,不是親女卻勝似親女。從她繈褓之時就由她一手帶大,她在她身上寄托了一切。
她愛她憐她,不然當初逃跑之時就不會下意識先跑回來抱起她,欲帶她一起走。這麼多年,她已然猜到她絕非成昆親生女,倒像是他仇人之女。
她看見她緊握匕首的手不住地顫抖,心中的恐懼倏爾散去。
李月娘忽然瞪眼大罵:“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忘了是誰把你養大的!”話畢,她卻握住她的手,將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腹中。
身體相擋,成昆看不清晰,隻當她終於鼓起勇氣 下手。
為了活命,李月娘裝了七年的啞巴,都快忘了該怎麼說話。瀕臨死亡,她決意吐出這口怨氣,聲嘶力竭地詛咒:“成昆,你會有報應的!”
成昆毫不在意。
金風淒淒,秋雨蕭瑟。李月娘無法再躲,偷生七年,甘受口不能語之苦,死期將至,好似總算能夠解脫,隻一點仍舊不能放心。
生機一絲一縷地褪去,李月娘的身體倒下,將她壓倒在地,她的嘴巴湊到她耳邊,微微動,聲音輕若蚊蠅:“……小阮,不要……相信他……”
她勉力說完這一句,氣息再無。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殺的第一個人。
她從李月娘溫熱的身體底下爬起,呆呆地立於她的屍體前。
成昆方才滿意,上前抱起她,在她蓬鬆的發頂親了一記,悠然自得道:“這才是爹爹的好女兒。”
她望著自己的手背,是淚與血混雜的痕跡,是洗刷不去的鮮血。
眼前飄渺的濃霧散去,方思阮視線下垂,盯著自己雪白光潔的手背,那股流動的腥紅液體漸漸隱去,仿佛滲入了她的肌膚之中,流淌進她的脈搏裡,再也無法分離。
半是悵惘,半是痛恨。
她麵色冰冷如霜,緊緊盯住莫聲穀。他一怔,在他的心虛得幾乎要惴惴不安之時,她緩緩走上前來到他身邊,唇畔扯出個冷笑:“對,我就是妖女。我還特意在藥裡下了毒,你敢用嗎?”
他既說她是個妖女,那她就當個妖女給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