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頂(18) 她一步步向靠近,莫聲……(2 / 2)

因疼痛,莫聲穀的腹間緊繃的肌肉微微起伏了一下。方思阮又看向了他,他依舊閉著眼,毫不作聲。

這金瘡藥的粉末是黑色的,看上去倒真像是有毒。

撒完藥後,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他檀中、風府二穴,將莫聲穀點暈。

莫聲穀暈過去的時候尚有一點未明,她明明是有意要折磨他,那又為何要點他穴道,將他點暈?他暈了之後又怎麼能體驗到她剛才所說的百蛇撕咬之苦?

他不解疑惑甚多,卻來不及深思,便墜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當中。

莫聲穀這一覺睡得極長,渾然不覺時間過去多久,直到腹中饑餓將他喚醒,才發覺外頭日頭高照,不隻是過去了幾日。他回過神來,身上整整齊齊地蓋著被子,並無不適之處,連右腿處的疼痛都少了幾分,不由一驚,掀開身上的被子,他腰間的傷口竟已愈合,長出淡粉色的新肉而來。

他當下呆愣在原地,還未來得及想清為何如此,就聽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聲音聽來,應當是有兩人。

莫聲穀屏息靜氣,細細去聽。

那腳步聲停在了院中,談話聲響了起來。

其中一婦人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年長,她的漢話說的不好,語音語調極為拗口,遠遠去聽,更加聽不太清楚她說了些什麼。

另一個聲音則是他之前見過的那個少女的,她並未多說些什麼,隻是連聲附和她。

不多時,交談結束。一個腳步聲漸漸遠了,另一個腳步聲愈發近了,緊接著,少女推門而入。

二人眼神一觸,莫聲穀一怔。

此刻他已知曉眼前少女那天的一番話不過是一時的氣言,氣他不識好歹,氣他誤會於她。也從來沒有什麼百蛇枯的毒藥。

他心中浮現出愧意,剛張嘴想要道歉,卻見剛進門的少女眼睛一眨,兩行眼淚似珍珠般滾滾落下。

莫聲穀一怔,慌忙問道:“你這是怎麼……”以為她是自己誤會她而委屈落淚,他又急忙道歉:“都是我不好。我脾氣不好,你救了我,我還……”

他焦急得想要下床去向她道歉,右腿的傷還未好透,甫一用力,腿就一軟。少女連忙小跑上前扶住他的胳臂。

“與你無關。”少女伸手拭去眼淚,輕聲道:“昨天我不是有意要恐嚇你的,隻是你,隻是你先前說的話太過氣人!”

說到此,她忍不住又哽咽一聲。

莫聲穀手足無措,焦急得額頭滲出汗珠,低頭連連道歉:“欸,都是我的錯。”

“你們都把我當做壞人!”少女有些負氣地推開他,她極為傷感,哭得漸漸喘不上氣來:“我又決定不了我的出生。”

她突然撲進他的懷裡,埋頭抽泣。

莫聲穀僵在原地,他看見自己的手停在空中半晌,終於是落下下去,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是他理虧,合該他道歉,求饒似的歎氣:“你就原諒我吧。”

她如果是像昨天那般要殺他剮他、盛氣淩人的嘴臉,他倒是不怕的,也絕不會向她低頭服軟。

但她此刻委屈示弱讓他手足無措。

他還想繼續道歉,剛脫口而出一個字,懷裡少女忽而仰起頭,淚眼婆娑地覷向他,那雙眸猶如洗滌一淨的湖水般波光粼粼,幾乎要將他溺斃於其中,心微微一跳,道歉的話語啞在了嗓子裡。

她悵然地低語,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他說:“我不想嫁給他。”

莫聲穀回過神,順著她的視線,與她一齊望向屋內正中心的圓桌上。

那處疊放著齊整的大紅色衣袍,上麵繡著繁複的花紋圖案,最上頭放著高高長長的羔羊皮的帽子,綴著一串串珊瑚珠。他見過蒙古人舉辦昏禮,自然認得出這是蒙古女子的嫁衣——質孫服。

莫聲穀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那婦人與她談論的是她的婚事。

她不久後就要嫁人了。

方思阮抬頭望著他,像隻盤旋在角落吐絲織網的綠蛛,靜靜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