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也許真的著急了一點,但我隻是想讓她快點強大起來,而學習是最直接的手段。”
克裡維先生推了推燈光下流動著光彩的金色的眼鏡框,依舊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看法。他會向妻子承認不足,但不會選擇對自己的女兒道歉——他認為時常狠敲警鐘,才會養成憂患意識。
累了一天的陳女士並沒有阻攔這個內心豐富的男巫自我剖析、持續思考,到浴室洗澡前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了他——那是薇薇安送給他倆的聖誕禮物。
克裡維先生一下就被放在上麵的薄薄一疊相片吸引,那是球隊慶祝勝利時笑得格外放鬆燦爛的薇薇安。
那個晚上,他坐在落地燈前忍不住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薇薇安的樣子。
“爸爸。”
“嗯?”
薇薇安的聲音打斷了克裡維先生的思緒。
“我吃完了。”
克裡維先生低頭望了一眼女兒的餐盤,盤中的鱈魚排一口沒動。
“我不怎麼能吃海鮮。”薇薇安注意到了父親疑惑的目光,提醒道。
克裡維先生一愣,隨即又點了點頭。他想說“不好意思,我忘了”,但是這句話沒準會把現在的氣氛搞得更糟糕。
也許是總是缺席薇薇安成長的原因,他一直不會和女兒相處,不是凶巴巴的讓人難以接受,就是好心辦錯事像一個傻瓜,完全沒有平時在外雷厲風行的精英形象。
薇薇安不知道自己父親在想什麼,這些天她的壓力格外大,腦海裡總不受控製地回想起著父親那天的話語還有母親眼神裡的欲言又止。心裡一直有聲音在告訴她——她不是一個符合父母期望的孩子。
以至於這兩三天,她在做自己感興趣的事之前,總會不自覺地先反問自己是否在虛度光陰。她也試著翻開晦澀的書本,但在知識掌握不到位的現實麵前,努力並不是做了就會立竿見影的事兒。
一直驕傲的薇薇安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麼笨那麼無用過,她感到迷茫,無從下手,身邊也沒有朋友可以傾訴——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薇薇安!這裡!”
緹娜和西莫拿著不少行李在站台入口處等薇薇安,一看到她出現,立刻興奮地揮手示意。薇薇安看到熟悉的朋友,轉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父親,然後也興奮地向緹娜跑去。
克裡維先生很少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一回來還是薇薇安一年級開學的時候,他遠遠看著兩個姑娘一見麵就擁抱在一起又蹦又跳,不由聯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時期,忍不住懷念地東看看西瞧瞧。
忽然,他敏銳地捕捉到一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克裡維先生一轉頭,正好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巫衝他微笑。
克裡維先生看著她有些熟悉的眉眼,“你是——瑪莉娜學姐?”
“好久不見,尼爾。”瑪莉娜·艾博撩起帽簷垂下的網紗,嘴角帶笑看向不停交談著的三個孩子。她像是用幻影移形匆匆趕來,衣服上還沾染著倫敦雨天的濕意。
“沒想到我們的下一代那麼有緣分,緹娜和薇薇安竟然成了同個學院的好朋友。我得謝謝你們把薇薇安教得那麼好,畢竟,緹娜一直很內向,剛開始我總擔心她在霍格沃茨的生活。”
這是他人第一次毫不保留地誇讚自己的女兒,克裡維先生有些不習慣地挑起一邊眉毛,“薇薇安還有很多不足。而我聽說緹娜的成績十分優異,薇薇安要向她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尼爾,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謙虛。”
瑪莉娜·艾博笑著搖了搖頭,眼看兩人走到了孩子們身邊,她停下腳步從隨身的手提包裡掏出三盒包裝精美的太妃糖,叫來西莫讓他一人分一份。
忙完這些,她才繼續說道,“薇薇安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孩子,緹娜的每一封來信都提到薇薇安的名字。今天我剛好有事,擔心不能送他們回霍格沃茨,隻能拜托薇薇安幫忙買票,照顧緹娜和西莫,現在看來,薇薇安做得更好,他倆的情緒比前幾天好多了。”
薇薇安不知又從手提箱裡掏出什麼東西分給兩姐弟,不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歡快的笑聲。
克裡維先生也聽到了薇薇安的笑聲,她似乎也很快樂。但是……光有快樂是不夠的。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他在心裡默默感歎道。
克裡維先生想起妻子曾提過的“養花”理論,覺得合情合景。
在薇薇安出生之前,他對薇薇安的期待是平安健康就好;隨著她長大,又滿懷希望期她擁有魔力,能去接觸那個絢麗多彩的世界;再後來——他期待她懂事,期待她獨立,期待她勇敢正直,期待她成績優異,不落後旁人……
人真是奇怪,他希望薇薇安凡事做得好或者更好,但有時候卻連她的優點都沒發現,甚至要從彆人口中聽聞。
列車響起一陣汽笛聲,薇薇安拉了拉正和母親告彆著的緹娜和西莫,一行人快速登上即將出發的列車。她從車窗探出身來和克裡維先生告彆,但看著這一切的克裡維先生總覺得似乎還有一些話沒對薇薇安說。
於是,他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時間不多了,下次見麵就是半年之後,必須當麵囑咐點什麼,克裡維飛快地想著——努力學習?認真聽課?保重身體?
“薇薇安。”
克裡維先生氣喘籲籲地趕到即將遠行的火車前,對上女兒既疑惑又詫異的目光,他結結實實緩了兩秒,開口時卻仍然是一副彆扭表情——他總是這樣。
“希望你永遠喜歡魔法。”
克裡維先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