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天色放晴,也依然沒有驅散黑鐵城的寒氣。
阿顏家徒四壁,甚至牆角處都能漏進來冷冽的寒風,今早她也可以說是被凍醒的。
黑鐵城冬季漫長,也格外的寒冷,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最難熬的,在這偏遠寒苦的邊城,除了少數富有的人能夠安逸過冬,很多窮人都熬不過這寒冬,以至於被活活凍死。
更何況這兩年一直在打仗,城裡有錢的富老爺們能跑的也大都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隻是一些沒有能力離開這兒的窮苦百姓,也隻能聽天由命,就比如她。
當然國難之際,那些當官的也是即便想走,也離不得這黑鐵城的,甚至還有一些京裡千裡迢迢派來守衛的將領,其中也不乏達官顯貴。
不過這黑鐵城可不是那麼好混的,她想也許是那些京城的官僚們一個個都養得細皮嫩肉,與這生存環境惡劣的黑鐵城嚴重水土不服,聽說前幾日從京城裡來的一個皇族都被人殺了,死的不明不白,甚至凶手至今都下落不明。
當然這些事情也不是需要她操心的,眼下她最該操心的,還是自己早已經餓得咕咕叫的肚子。
她感覺自己怕是有些餓傻了,才會在這頭暈眼花之際,去胡思亂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寒冷的環境,尤其讓一個本就饑餓的人越發墮落,一念之間踏入地獄。
夢裡有溫暖的房屋,豐盛冒著熱氣的食物,但她知道,若是繼續自欺欺人地逃避現實,怕是就再也沒有下床的機會了。
她知道有個成語叫‘畫餅充饑’,但顯然這種方法並沒有什麼效果,有好幾次她經過學堂偷聽夫子講課時,都恨不得衝進去告訴那些孩子,你們的老師就是個大騙子。
明明她幾乎天天挨餓,沒有人比她更懂饑餓,那種滋味,哪能是靠想象一下就能飽腹的?
可是她不敢,因為夫子的戒尺會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來懲罰她的胡言亂語,當然總是板著臉,吹胡子瞪眼的老夫子也會偶爾大發慈悲施舍給她一些吃的東西,她也不想去得罪他,這樣無異於砸了自己的飯碗。
她艱難地從自己的小破被褥內起身,雖然沒有力氣,卻也還是硬逼著自己下了床,因為天冷,她晚上也不脫衣服,這麼突然地從被子裡出來,暴露在涼寒的空氣中,身上衣物單薄的她,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昨夜剛下了雪,最近幾日無疑是這個冬季最冷的時候,穿成這樣出去,怕是她還沒有找到吃的,就有很大可能先凍死。
然而她又翻箱倒櫃,一番折騰,卻是沒有找到旁的可以避寒的厚外衣,一氣之下,她乾脆直接將棉被裹在自己的身上,就大大方方地出門了。
她這種出身的人,也早已經習慣了彆人或鄙夷或恥笑的目光,自然也是不怕丟人的。
先暖和再說,彆丟命就成,雖然活著並不開心,甚至可謂是痛苦,但她還不想死。
而且她總有一種幻想,也許等待她的結局,也並不是哪日凍死餓死在這殘酷的黑鐵城裡。
越是艱難生存的環境,往往越能使人迸發出無儘強大的生命力,就像泥沼裡開出的聖潔的花,黑暗中燃燒的微弱的光,雖然渺小,卻是足以令人鼓足勇氣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