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街道上的人並不多,許多小販剛擺好攤位,已有幾家新出籠的包子散發出肉香,引人垂涎欲滴。
謝宏拉不下臉,她倒是真有搶食的念頭,但怕是這麼做會被包子的主人打斷腿,所以儘管心裡煎熬,也隻能作罷。
她放棄了那包子,隻是又拉著謝宏來到了街上顯眼的位置,就地盤坐下。
做乞丐,自然是表現得越慘越好,要讓人共情,甚至潸然淚下,六月飛雪,比竇娥還要怨,僅僅隻是哭喊幾句,似乎不能很好展現他們的慘狀。
對此阿顏有經驗,正式乞討之前,她也打算照葫蘆畫瓢,跟同行前輩那樣先給自己立個‘人設’,編造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
“喂,借你幾滴血,寫幾個字。”
她湊近小謝的耳朵,隻是又衝他指了指眼前地上,“我識字不多,你咬破手指,就在地上寫——嗯……‘八十歲老母暴斃家中,無錢買棺下葬,慘慘慘!跪求各位富老爺們施舍善心。’”
“這——”
他轉過臉看向她,目光不禁有些驚訝,“這樣做會不會太誇張了些?”
“不誇張不誇張!你看看對麵那些苦命淒慘的同行,好多都是真缺胳膊斷腿的,若不在身世上大做文章,肯定是競爭不過人家的。”
阿顏連忙又向他解釋道,謝宏這才又將目光落到了對麵,隻見街道上已經陸續蹲滿了乞丐,果真就如她所言那般,是……身患殘疾的,骨瘦嶙峋,老的少的皆有。
他的目光不禁又流露出一抹悲憫,即便轉瞬即逝。
“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殘兵,若是兩國沒有打仗就好了。”
“……”
她見他目光專注對麵,卻是不曾說話,不禁也有些感歎道,“也不知道戰爭還得持續多久,光這黑鐵城就死了好多人,不乏餓死的,病死的,打仗死的,戰事一起,許多田地都荒蕪了,外麵到處都在打仗,不安全,城內的人也不敢出城亂跑,與之對比,能缺胳膊斷腿地在城裡安心討飯,倒都是死裡逃生幸運的一些人了。”
“還活著,就是幸運。”
她說著這話,自己心裡也不禁感覺無比諷刺可笑。
“……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到時國家一統,百姓們便能安居樂業,實現太平盛世。”
謝宏沉默良久,隻是又目光靜靜地沉聲道。
隻要自己能夠活著出去,一切便都還有希望。
他隻是又在心裡默默想著,如墨深邃的目光堅毅,阿顏看著他的側臉,不禁麵上一愣。
眼前專注沉穩的他,是自己少見的認真模樣,她不禁感到麵前人有些陌生。
或許她從來就沒有真的看透他。
“喂……你自己不寫,卻甩給我來做,該不會是因為怕疼吧?”
眸光一瞬間,卻見他臉上已是又變了模樣,隻見他又有些玩味道,長睫投落一片陰影的漂亮雙眸中滿是揶揄。
“我……要你做就做,廢話那麼多做甚?”
被他這樣半調戲逗弄一番,縱使再厚臉皮,她不禁也還是漲紅了臉,心裡更湧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自卑。
“再說本來我也就不識幾個字嘛,你若不想今天繼續挨餓,便照我說的做。”
當然不可否認,她確實也怕疼。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以後有什麼心裡話,彆憋在心裡。”
他麵上又雲淡風輕道,卻是又抬手乾脆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女孩子怕疼,本來也就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大不了以後由我來做。”
本來就是想逗逗她,越過那些沉重的事情,沒想到這死心眼的女人,竟還真的當真了,心思這麼敏感,也不知過去究竟經曆了些什麼不堪的事情。
或許以後他不該再拿她開玩笑,尤其是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