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線死去的第十五天。天氣陰,掛風球。
屋內悶熱異常,哪裡都不能透光,連縫隙都用舊報紙死死堵住。
原千結將頹廢的自己好好收拾一遍,甚至換上了新衣,他用簪子把頭發挽起,潔白的脖頸上已經布滿了細汗,不知是熱還是緊張所致。
他裡裡外外地折騰,拉掉了電閘,打著手電筒檢查各處,最後才拿出紅白蠟燭立在電話兩側。
紅蠟燭是他與裴一線在一起的第一天買的,裴一線打趣說洞房花燭夜怎麼能少了喜燭,他記在心裡,下班後就順路買了幾根,還貼著喜慶的“囍”字。最後並沒有用上,裴一線連夜帶他去了很多地方玩,驚喜裡麵沒有紅蠟燭。
白蠟燭是家裡日常囤的,一掛風球這片兒就容易斷電,現在也算是派上用場。
現在它們各自點燃,火光閃爍,一紅一白顯得詭異,光搖晃著原千結的影子,把它拖到了幾倍長。
原千結緊張地係好紅線,打了個死結,嘴裡碎碎念著裴一線的名字。
男友的電話號碼早已背得滾瓜爛熟,按下“4”後,原千結緩慢地撥打出去,斷電的電話聽筒無人回應。
汗順著臉頰流下來,原千結死死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癲狂的眼神和消瘦的臉頰,早已分不清是不是人。
過了子時不知道多久,沒有用,原千結失望地把鏡子翻麵,露出後麵麵容健康陽光的雜誌女郎。電話聽筒被他鬆開掉落,砸出地板一聲悶響。
原千結抱腿坐在地上,像是壞掉的娃娃,一動不動,眼神空洞得駭人。
那個雜誌女郎抬頭側著臉對著陽光,原千結卻低著頭,像是被打斷了骨頭。
一聲巨雷!
外麵開始下起暴雨,原千結才緩慢地轉頭看過去,墨綠色窗簾外雷光照出了樹枝的影子,那樹枝乾癟細長,像是一隻人手扒拉著。
隨著狂風不斷搖擺。
突然,鋼琴聲響了起來,熟悉的《獻給愛麗絲》回蕩在小房間裡,可能是老電話的緣故,琴聲失真,十分刺耳,還有點沙啞。
順著紅線,原千結膝行過去,不可思議地把話筒貼近耳朵——
“喂,千結。”
“今天怎麼又不吃飯?”
與以前爽朗清亮的聲音不同,裴一線的話語沉重沙啞,唯有那其中的關心從未變過。
原千結狼狽地站起來,鏡子裡麵照不出他,而是麵目全非的裴一線!
裴一線的車禍現場慘不忍睹,他死的時候半張臉都被毀掉了,渾身浴血,右手還緊緊攥著原千結在他生日給他買的翻蓋手機。
手機吊墜是裴一線做的,兩個人都有一樣的小鈴鐺,不能響,裴一線神秘兮兮地說這是護身的。
在現場已經找不到那個鈴鐺了。
而如今裴一線就在原千結眼裡,他半張臉血肉模糊,連扯嘴角笑一下都會疼得嘶一聲,
原千結癡癡地看著:“我好想你。”
裴一線努力地擠出來一個笑容,舉著那個手機說我也想你。
“你從哪裡知道這個方法的?”話鋒一轉,裴一線突然嚴肅地問他。
原千結歡喜地說:“我在論壇找到的。”
“不能再用了千結,”裴一線歎氣,“跟陰司扯關係不是好事,這個方法用上了就是在拿你命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