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一個人。這裡有很多個人。

長發男子在角落翻箱倒櫃，絲毫沒有在意天花板傳來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在頭頂徘徊卻隻有透明的空氣。

她在看著，在牆壁的裂縫裡鼓睛暴眼，她張開嘴，卻不能講話，隻能發出很輕微的彈珠聲音，小心翼翼地跳動的彈珠。

原千結搗鼓著東西，她就悄悄地撕開縫隙，幾厘米左右，整個卻跟沒有骨頭一樣地鑽出來，落地無聲，然後違背地心引力，爬到了天花板上，唯一符合重力的隻有她的眼睛，輕輕地掉落在房間的地毯上，滾動了很遠很遠，滾到了原千結手邊。“在這裡。”原千結驚喜地撿起那顆眼球，此刻它已經變成了一顆玻璃彈珠，圓滑飽滿，在裡麵鑲嵌著紅色的小配飾，閃著詭異的紅光。

關於這顆彈珠，原千結上一次看到它還是在裴一線的手掌心裡，裴一線跟他說，這顆珠子有個鬼故事。

裴一線把彈珠放在原千結手背上，一絲涼意竄上他脊骨：“你聽說過七月半，鬼亂竄嗎？”

原千結點點頭。

裴一線指尖抵著彈珠，讓它在原千結手背曖昧地滾動，蒼白肌膚上印著紅光，彈珠的滾動仿佛蔓延出一根血管，裴一線笑道：“那你聽說過七月半殺人案，一個外號鬼目粽的連環殺人犯傳說嗎？”

彈珠停滯不前，原千結好奇地看著裴一線：“那個帖已經看不到了。”

所謂連環殺手，是一個或多個殺手把受害者一個又一個地殺害，多是短期之內作案多起，但是這個鬼目粽不一樣，他是定期在某個市內殺人，連續九年的七月半都有人死去，能夠辨認出來是同一人作案的原因是受害者死後眼睛都不翼而飛。除此之外，受害者沒有任何共同點。

一時間人心惶惶，鬼節死人，難免有人往彆處想，奈何論壇裡一個叫做“鬼目粽”的人就發帖過，他分享了一個典故：“子業出兵誅義恭，遂刳剔支體，抽裂心藏，挑其眼睛，投之蜜中，謂之鬼目粽。”

帖主說：“如果是我的話，這些眼睛就去泡蜂蜜多好，泡完喝了明目。”還補充了不少細節，關於如何保存眼球的完整性和新鮮感，關於如何在人群中找到受害者，關於如何伴隨著求神拜佛的聲音讓好看的眼睛哭出來的方法……種種種種不免得引起質疑，最後帖子憑空消失，帖主也承認自己虛榮心作祟，想要引起熱議才故意發帖。但是鬼目粽這個稱號也因此定下來了。

犯人是在第十年自首的，長相平平無奇，扔在人海裡就找不到，他一臉平靜地承認自己的罪行，也說出自己的名字——裴子業。

“這跟它有什麼關係？”原千結拿走彈珠仔細打量，“你們不會是同鄉吧，”

“是的。”

打量玻璃珠的目光慢慢轉移到裴一線悠哉悠哉的笑臉，裴一線繼續開口：“以前我不是流浪嗎？有一次就遇到了裴子業，姓裴的人少，一打聽就知道了。我那時候給裴子業的餐館做廚師，就中午給你做的豬肚湯，那裡學的。”

餐館很小，在小鎮裡，靠著物美價廉吸引了很多工地上的人來吃，有不少回頭客，以至於裴子業暴露後他們都不可置信。

“老板人老實。”這是他們一致的看法，話不多隻做事，飯菜幾十年如一日便宜，連員工都想象不到給他們發工資的是個殺人犯。與其他地方的人不同，鎮裡的人最重視的節日是鬼節，所以飯店那一天關門也沒人覺得不對勁。誰知道是出去犯法呢？

據裴一線說，他這顆彈珠是裴子業找他做事給的。七月半前幾日，正是深夜，裴一線疲憊地跨過自己的自行車，打算蹬回去休息，他租的房子是個群居房，離這不近，回去的路上沒有多少燈，裴一線隻能往籃子裡丟了個手電筒，裴子業拉下生鏽的卷閘門，上麵還貼著開鎖通廁小廣告。

裴子業胳肢窩夾著報紙，頭頂上的頭發略微稀疏，他笑容親和，衝裴一線說：“你房子住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