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 大膽(1 / 2)

江淮是個雨多的小城,入冬前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好幾天,偏偏都是飄飄的小雨,不撐傘會淋到頭,撐了傘上下擠公交很不方便,吳漾的傘也有些年頭了,她身上也沒幾件新東西,傘打開的時候一直卡不上,撐不起來,收的時候又特彆澀,站在公交車門口收那把破傘,簡直狼狽不堪。

小吳師傅心裡煩躁得很。

這兩天下雨,店裡生意比之前差點,有很多預約了臨時說不來的顧客,吳漾在店裡閒得發慌。

她是從農村裡出來的,底子資源都比彆人差,還沒文化,沒上大學,吳漾知道沒有文憑在這個社會生存下來有多難,雖然說,同事們的學曆也沒有多好,菁姐大專學曆,但家裡有現成的房子,算是有後路,店裡跟她年紀差不多的一個女生也是高中畢業,但老家馬上要拆遷,妥妥的預備拆遷戶。

吳漾心裡時不時會蹦出些焦慮的情緒,她單槍匹馬,憑一腔熱血破釜沉舟走出來,這些有形的差距,要多久,要多努力才能補上?弟弟還要上學,家裡肯定沒錢供他念,怎麼辦?在縣城活著都費勁,彆說大城市……

無厘頭的愁緒密密麻麻地纏繞著吳漾,纏得她心裡擰成一塊。

店裡生意差,吳漾跟著著急,沒提成,錢隻夠付房租和日常開銷,老板娘陳姐今天倒是一點都不急,心情一看就是揚著的,在旁邊腳一下一下地晃,還哼著《因為愛情》的調調,聽說奶狗弟弟昨天送了她一條細成絲兒的銀項鏈,這會兒就戴著,白白的金屬色搭在脖子上,不閃閃發光,也不光彩照人。

“小吳,你說,我們把這店改一下怎麼樣。”陳姐心情一好話就多,想法也多。

“怎麼改呀?”吳漾問。

“我看城裡那些店,都是美甲美睫一起做的,要不我們也搞搞美甲,你年輕點,想法多,你覺得呢,到時候那些小妹大姐,一來做兩個項目,我們賺的都能翻一番了。”陳姐的語氣跟著想法也揚了起來。

開設美甲業務是陳姐一直想做的,她做學徒的時候陳姐就時不時提過,不過她沒學過,店裡也沒人會,美甲跟美睫不同,款式考驗美術功底,手繪更是,而且工具多,成本很高,大家想得很美,但不願意付出,天知道這是不是沉沒成本。

吳漾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她心裡很想學,她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但她也一樣擔心,自己的經濟狀況無法支撐任何沉沒成本。

吳漾打哈哈把陳姐的問題糊弄過去了,陳姐大抵也就是說說而已,不然早就招個美甲師進來了,也可能是店裡養不起這麼多人,畢竟吳漾覺得自己要是個店長,估計也不會招自己進來,小吳師傅這個月業績是倒數第一,真是挫敗。

一整天,店裡接沒幾個客人,隻有補睫毛這種不收錢的,還有修眉這種錢少的。

人一閒下來就胡思亂想,今天,錢這個字又在小吳師傅的腦子裡飄過無數次。

吳漾拖著滿心的悵然回了家。

梅溪橋下,地麵因為下了雨起了一灘一灘圓形的積水,吳漾每遇到一個就繞著走,慢慢地走成蛇型了。

“我說了,不用你管,我在這是死是活跟你沒關係,你管你自己就行了,當我不存在。”

吳漾耳邊傳來低沉的微啞的聲音,她繼續繞著水坑走,昏黃的燈光下,樹影在地上映出斑駁的一片一片,樹葉上的水珠時不時滴下來,摔在水坑裡,蕩出一陣水波紋。

項航,她的鄰居,靠在門口的欄杆上講電話。那頭金毛被不太亮的暖光燈照著,像一顆巨大的燈泡,正跟一戶一個的小燈較著勁兒。

他看起來心情很差。

“我知道了,沒什麼事的話以後也不用打來了。”

不太愉快的通話最終似乎以一陣沉默作為結尾,項航過了一分鐘才掛斷了電話。

吳漾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愣在那走不動路一樣,像是在偷聽的猥瑣仔,回過神來的時候,項航已經偏過頭在看她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偷聽的。”吳漾傻傻地解釋,烏溜溜的眼睛在夜裡發著亮。

“離我遠一點。”

留下這一句,金發霸王又摔門而入了,吳漾被他這句話凍出一身雞皮疙瘩。

什麼人啊!小吳師傅也不是沒脾氣的,項航在她心裡的好感此刻徹底歸零了,什麼好鄰居,個屁的好鄰居,哼!

吳漾今晚給自己做了炒飯,打了個蛋,又拌了勺辣椒醬,吃得有滋有味,吳漾一點都不挑食,什麼拌辣椒醬她都能吃得很香。

收拾完碗筷就提著桶出門洗澡,公共浴室離房間有一段路,小吳師傅給那段烏漆嘛黑的路取名陽光路,不為彆的,全為給自己壯膽。其實一開始搬進來的時候吳漾還能淡定地走那段路,最多就是覺得有點陰森,每天這麼一點若有似無的陰森積累著積累著,加上吳漾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象,就漸漸團成一團巨大的恐懼。

去的時候還好,後背還是亮著的,回來的時候就可怕了,後背一片黑,是未知的恐懼,吳漾一般會邊唱歌邊百米衝刺,我停不住步伐~信心一寸寸地長大~我和我的心都發芽~我有勇氣我不怕~

隻能說,人生就是處處充滿了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