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溫潤,卻質地堅硬,非浩瀚靈氣不可損其一二。周南絮也隻在藏玉閣的議事廳一類的地方見過,卻從未想過這樣價貴的玉能如此隨意地作鋪路石。
她不由感慨東洲王氏一族果真是出了名的豪富。
那邊的石階上早已站了烏泱泱的一群人接應,為首的幾個姑娘鮮妍靚麗,各有千秋。待人都齊全了,個頭最高的方開口詢問:“人都安排好了?”
王又安頷首。
於是這姑娘身側的一位老嬤客氣道:“那就勞累幾位管事跟著老身走一趟了。”叫到的管事都連連應聲不敢,隨即引導著各自的隊伍陸續離開。人都走得將儘時,先前的幾位姑娘們朝著剩下的人微微低頭行了一禮,緩步離去。
剩下的便隻有六人。其中路秋早挽著徐霜吟恰好也在裡頭,路秋早對上周南絮的視線,順勢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另外兩個少年,似乎也沒有相熟的同伴,二人間疏離地分開了一些間隙,默不作聲地站著。
王又安當著眾人麵前,似乎又不是之前一副略為輕浮的嘴臉,單單站在那,便氣質如竹:“照以往的規矩,東洲的修士會任意分成幾處,分彆在我王氏一族,另外還有蘇氏與鐘氏。留下的諸位便是本次要與我王氏一族共同修煉的。隨後管事會接引諸位前往休憩處,今日舟車勞頓,修習暫緩,明日才開始正式上課。諸位請自便,需要注意的地方管事自會說明,又安就不奉陪,先行一步了。”
管事們紛紛行禮,等他漸行漸遠了,才抬手掌心向上,神情和煦:“諸位,請。”
眾人回禮,亦步亦趨跟上。王氏一族枝繁葉茂,人員眾多,住宅所占極廣,雕梁畫棟,廊腰縵回。管事的正給幾人講解著當地情況,偶爾還會穿插著講一些軼聞趣事。
譬如這會路過的園子,裡頭精心栽種的鬆竹是王氏上一任族長最為喜愛的品種,寶貝得緊。誰料一日卻被族裡的潑皮孩子們用靈器砍得一團糟,還不肯承認誰指使的。老族長氣得親自上手打了一頓。結果打完了,最小的一個才哭哭啼啼招了,說是二哥哥哄他們鬆竹的竹筍最鮮嫩美味了,幾個人這才起哄要砍鬆竹。
路秋早見怪不驚,嫌棄地附和:“確實是他王又安乾得出來的事。”其後還笑嘻嘻追問道:“伯伯,後來呢?後來王又安總要挨打了吧!”
徐霜吟不動聲色斜睨了她一眼,似乎不經意地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幾聲。路秋早察覺到她警告製止的眼神,雖然不大高興,仍舊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但終究是不再胡亂插嘴。
管事笑眯眯地由著她們擠眉弄眼,也不惱,反而笑嗬嗬繼續路秋早的話題:“打了啊,怎麼沒打?可公子的性子向來是打罵不聽的,打的時候哭喊著比誰都大聲,求饒認錯得最快了。可轉頭就忘,傷還沒養好呢,人趴在床上,眼珠子就骨碌骨碌轉著有主意了。老爺夫人都奈何不得的!”
同行的一個少年郎聞言淡淡一笑:“表哥是這樣的,如今看著倒是沉穩了許多,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大家一驚,路秋早率先搶過話頭,一連串發問:“表哥?你是王又安表弟?我以前來王氏許多次了,怎麼從未見過你?你是他表弟,沒有和他一起上學嗎?怎麼穿著三清觀的道袍?”
三清觀?那豈非和江雪燭是同門師兄弟?周南絮愣住了,不解地望去,可無論是眼前這少年,亦或是江雪燭俱是一副互不相識的模樣。
誠然江雪燭並未穿著三清觀的道袍,但能參加遊學大會的絕非什麼無名之輩,照理說同門間總該眼熟一二。周南絮思忖著那身份牌總不能有假,況且冒認宗門弟子可不是小事,江雪燭大概不至於騙她。
或許有什麼隱情吧!念及此,她不再深入下去。修仙之人,誰沒點藏在心底的東西?隻要不會害了她們,就無需計較。不過道理雖如此,周南絮如今身邊還有個崔晚折,倒底留了個心眼。
而另一邊,徐霜吟早知路秋早話密,本想偷偷朝她使眼色卻還是遲了一步,此刻問都問了,也不好叫她再把話吞回去。隻好提高了聲音:“路秋早!”
路秋早頓時像應激的貓兒一樣,渾身一震,苦著張臉有氣無力地回答:“誒,知道了,不問了。”
徐霜吟臉色稍微緩和了幾分,看她嘴巴撅得像能掛油瓶,不由大感頭痛:“在外麵少說話……”
“多聽多看多想!我知道了嘛,你這話快說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路秋早沒等她說完,就先一步接上。
徐霜吟冷眼瞧著她滿不服氣碎碎念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腦袋都嗡嗡作響。又怕當眾教訓她太過,傷了她自尊。
最後還是之前的青衣少年開口勸慰:“不礙事。徐師姐無需動怒,路師姐並無壞心。昭也不覺冒犯。”
徐霜吟不好在陌生人麵前太損她臉麵,無奈下順勢饒過了她。路秋早身法靈動地竄至周南絮身側,躲在一邊,隻露出小半張臉,耍寶一樣搖頭晃腦,作得意洋洋狀。
徐霜吟懶得分她眼神,抱歉地對著少年:“這丫頭太失禮了,我替她賠個不是。”
少年溫和清澈的眼神望過去:“徐師姐多禮了,在下衛昭,誠如路師姐所言,來自三清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