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一邊扶著自家主子,一邊擔憂地小聲問道:“娘子,不會有什麼事吧?”
宋卿卿微微搖頭,示意慎言。
剛步入正殿,宋卿卿就看到端坐殿中的兩道明黃色身影和穿著深綠色華服的皇後。林玉姝坐在皇後左手旁,正挽著對方的胳膊,也不知說了什麼話,臉頰微紅,一副小女兒的姿態。
林玉姝真請來了太子殿下為我求情?但皇上怎也在此?宋卿卿微微低頭,遮下眼中思量。
待走到近前,正準備行禮時,卻看到皇上手微抬,“宋昭訓不必多禮。朕聽皇後說你一早就去佛堂供奉經書了,是個有孝心的孩子。”
宋卿卿眼眸微抬,看到了皇後手背微微鼓起的經絡,心中明了,屈膝福了一禮,回道:“謝皇上讚賞!”
起身時,許是用力過猛,踉蹌了一下,還好宗鎔及時上前扶了一下,不然怕是要摔了。看到太子起身,上前一步的江月又立馬退了回去。
看到皇上眉頭微蹙,宋卿卿忙咳嗽了幾聲,虛弱地半靠在宗鎔懷裡,輕聲說道:“請皇上恕罪!臣妾跪的久了些,有些站不穩。”
話頭一轉,她看向皇後,一臉柔弱地道:“請皇後娘娘恕罪。臣妾不善文,這十卷經書臣妾日日抄到深夜,總算趕在十日內抄完,但身體許是不慎著了涼,怕是,咳咳咳”
皇後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塗著朱紅色胭脂的唇微微抖動,想要開口讓她閉嘴。但迎著皇帝越來越冷的眼神,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咳,剛在佛堂跪了半日,臣妾身體越發虛弱,怕是,怕是不能跪到日落了,求娘娘恕罪,臣妾明日,明日”
話還未說完,雙眼一閉,暈倒在宗鎔懷裡。
“傳太醫!”宗鎔大聲喊道,嗓音裡藏著細微的顫抖。
皇上的神情越發冷峻。宋昭訓的話讓他想起以前,也有人曾時時笑著向他抱怨抄不完的經書,偶爾還耍賴讓自己幫抄。他這一生,也隻為那人抄過經書;卻沒想到,二人合抄的經書竟成了她的遺物。
想到這,他冷峻的神情裡掠過一抹悲痛,而後是更嚴峻的冷厲。他將茶盞重重摔在桌上,冷聲道:“皇後這手伸地越發長了,連朕說過的話都忘了!”
“皇上恕罪!”皇後連忙起身,行禮請罪。左手小拇指的護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她了解皇上,知道他想起了那個賤人。宋昭訓,宸貴妃,都是賤人...
皇上知道那人是皇後心頭的一根刺,但宋昭訓是太子的妾,自己也告誡過,不要再管東宮的事。他淩厲的眼神掃過皇後,餘光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林玉姝,眸光微凝。
今日,他與太子及幾位大臣剛商議完政事,便有內侍通報林娘子有急事求見太子。太子見過她後,便提議來仁明殿用午膳。自古帝王多疑,他也不列外。他知皇後有意讓林家女做太子妃,但林家若是想借機返京...。他不能容忍有人以後宮之事牽涉前朝政事。
“皇後管理後宮不力,罰緊閉一月,後宮一切事宜皆由德妃代管。”話落,就邁步向殿外走去。看到依舊躺在太子懷裡的宋昭訓,步履微頓,緩了語氣,對身後太監說道:“讓太醫好好照料,從庫房裡挑二十盞金絲燕窩和上好的人參送去。”
“兒臣謝父皇!”
“姑母!”
宗鎔聽到林玉姝的驚呼,轉頭看去,發現皇後已癱倒在對方懷裡,但神情猙獰,嘴裡低聲說著什麼。
“太子哥哥,姑母好像”
“本宮已經傳了太醫。今日之事,多謝。”頓了一下,又對著皇後身旁的嬤嬤說道:“林嬤嬤,母親有勞你照料了。”
說罷,宗鎔抱起懷中女子,急忙離開了仁明殿。
林玉姝聽到那句多謝,心中定了下來,這步棋,走對了。可轉眼看到盯著她看了好幾眼的林嬤嬤,又心中一顫。該死,今日本隻想請太子過來,怎料皇上也一並來了。還有宋昭訓,本以為她會順著皇上的話,沒想到她卻不怕得罪皇後,說出來了實情,這下倒連累了姑母。
今日這步棋到底是對是錯?聽著耳邊一聲聲咬牙切齒的“賤人”二字,林玉姝想,自己怕是要遭姑母怨憤了。
宗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依舊昏睡的女子,心中愈發煩躁,最終站起身來,走到院中。盯著烈日,在院子裡來回踱步。
今日,再次看到宋卿卿倒在自己懷裡,他心中有著比上次更大的驚慌和疼痛。不同於上次的悔恨,這次,他感到害怕。可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