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充滿慈父和善的聲音跟她說話,然而卻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就像頒發的聖旨一樣,不容置疑,不可違抗……淺溪感覺,似乎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和元澧才尤為像一對父子,骨子裡都有身為掌權者,高高在上冷血的傲慢,容不得旁人挑戰絲毫的權威。
他可以輕易就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婚姻,然而被他決定命運的人,卻不允許說一個不字。
“朕一直以來,都將你視如親女疼愛,雖然你欺騙了朕,朕卻是不舍得殺你,或是將你趕出皇宮,既然澧兒想娶你,你們又有青梅竹馬之情,朕也願意做那成人之美,畢竟你在宮裡這麼些年,即便公主的身份是假的,咱們親如父女的感情卻是真的,朕想澧兒他肯定也是這麼想的,你們有多年的相處,感情深厚,朕也覺得你知根知底,即便做不成父女,那做公媳也是極好的,朕也很願意你能再做朕的兒媳婦,更何況你嫁給澧兒,是可以化解諸多已有的矛盾。”
他看了她一眼,眸裡的笑意已漸漸隱去,隻是最後又道,“朕已經讓欽天監看過,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你與澧兒的婚期便定在那天吧,朕會讓宮人們即日著手準備有關大婚的一切事宜,朕可就他這一個太子,如今娶的還是朕最心愛的女兒,可一定要給你們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等完成了婚禮,這樣你與皇家的恩怨,也算是兩不虧欠了。”
話都已經說得這樣明白,她又如何能推拒?不接受的話,也就變成了忤逆抗旨。
淺溪即便內心有一萬個忐忑不願意,也隻得又跪下來領旨謝恩。
“兒臣……謝父皇賜婚。”
她咬唇又艱難道,隻覺得原先這再平常不過的稱謂,如今說出口卻聽得格外刺耳。
然而這場婚事,卻是她喊了多年父皇的元濬親賜的……簡直可謂諷刺。
她竟莫名有些反胃想吐,雖然身份是假的,元澧也從來沒有承認過她這個妹妹,但畢竟在外人麵前裝模作樣地叫父皇皇兄那麼久,即便算不得□□,她內心也還是有不道德的罪惡感。
皇帝見她乖順應下,沒有預想那樣哭鬨抗拒,更是目光滿意地對她點點頭。
“嗯,平身吧,今日叫芷兒你來,也無非就是想告訴你關於婚禮的事情,朕知道你素來是個懂事聰慧的好孩子,等會兒回去後,要收拾好心情,好好準備待嫁吧。”
皇帝元濬隻是又欣慰道,他目光悅然。
“那女兒便先回去了,父皇您保重身體。”
淺溪心情沮喪,起身後也無心再繼續留在這兒閒話家常,隻是馬上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嗯,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看你臉色不好,如今婚期臨近,可彆再生病了。”
元濬隻是又道,他不想婚事再有耽擱。
淺溪最後又向他盈盈一拜,然後才轉身欲走。
然而才行了幾步,她還未踏出宮殿,剛才一直未發一言的皇後,卻在這時突然又開口說話了。
“女兒變兒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還不知道宮外的百姓聽聞這事後,該怎麼編排笑話我們皇家倫理綱常敗壞呢!”
皇後冷嘲笑道,然而話音剛落,隻聽她又驚呼出聲。
淺溪連忙又回身看去,隻見一隻茶盞猛然飛到皇後的臉上,伴隨著她驚呼聲,那茶盞重重地砸到了她的側臉上。
沉悶的撞擊聲剛落,便又迅速滾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而皇後臉上已是嘩嘩流淌出了鮮血。
而她身側的皇帝即便已將茶盞扔了出去,手指卻還是禁不住氣得顫抖,他臉色鐵青,又怒目指著她大罵道,“朕做事情難道還用你來教嗎!”
皇後已然被他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此時的元濬在她眼裡就像個瘋子,但她卻又不敢罵他是瘋子,於是隻能摸著自己流血不止的臉,瞳孔收縮道,“血……本宮流血了!太醫……快叫太醫!”
元濬雖是急怒攻心,好在剛才因為位置原因,隻是側身扔的茶盞,所以他手上的準頭並不是很好,皇後雖然叫喚得厲害,臉上的血更是流得嚇人,卻十分萬幸地沒有傷到要害。
但她那不停歇叫喊的嗓音,依然還是十分尖銳而恐懼,就像淒厲的惡鬼一樣,讓人瘮得寒毛直豎。
因為皇後突然受傷的事情,殿裡的人頓時亂作一團,有宦官連忙跑去外麵傳喚太醫。
眾人進進出出間,淺溪也趁著這空擋悄然離去。
皇帝突然發怒,大發雷霆,剛才那鮮血淋漓的場麵觸目驚心,她確實有些被嚇到了,捂著怦怦跳不停的胸口,倉惶行走間,她竟感覺自己有些腿軟。
元濬雖然性情暴虐,經常鞭撻太子元澧,但卻並不打女人,她更沒有聽說過他有對女人施虐的嗜好,今天她也是第一次見他跟皇後當場反目,不止翻了臉,還那麼生氣地扔東西砸她。
她不禁有些慶幸,還好元澧沒有打人的習慣,雖然他的脾氣也不好,但他生氣了頂多也就隻是會扔她的枕頭,而他爹發怒卻是要照人臉上扔茶盞的。
這麼一對比,她竟感覺元澧順眼了不少,還是他最好,有這麼一個暴虐無常愛打人的父親,都沒有產生什麼心理陰影,繼而扭曲成他父親的模樣。
心理素質也確實夠強,不愧是乾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