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晚上八點。
“沒、沒呢。”
“那你現在有空嗎?我教你遊泳。”
安樂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有些緊張,“現在嗎?”
“嗯。”
安樂越發緊張,“需要我要做什麼準備嗎?我沒學過,不知道要準備什麼。”
“不需要準備,我都會教你。”
“那你等一下,我去拿泳衣。是去三樓的泳池找你嗎?”
“不用,你出來就行,我在外麵等你。”
“外、外麵!?”
安樂呼吸一滯,心臟砰砰地跳,他快步走到門邊,望著老舊的木門,然後輕輕一推。
月光下,深藍色的夜幕裡,賀錦年就站在他麵前。
“你——”
安樂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賀錦年看著他,神情認真,語氣依舊淡淡的,“我來接你。”
似乎自己是沒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會給安樂帶來多大的觸動。
賀家莊園其實有露天和室內的泳池,而且都比三樓陽台的大,更適合練習。但安樂的工作範圍不涉及到這些地方,也就不知道。他被賀錦年帶進了彆墅,來到三樓的臥室,陽台外的泳池邊。
兩人都沒覺得夜晚在賀錦年臥室旁學遊泳有什麼不妥。
賀錦年的臥室色調偏冷,大多都是純色。
而現在,淺藍色的泳池裡放著一個明亮的大黃鴨泳圈。
跟整棟彆墅都格格不入。
安樂雙手提著裝泳衣的袋子,“那我……先去換衣服?”
賀錦年看著他點頭,“嗯。”
“我能用一下你的浴室嗎?”
“嗯。”
安樂不自然地點頭,轉身去了於是換衣服。
浴室很大,地板上是灰黑色的大理石,正對門寬敞的過道,方形的大窗戶下是一個浴缸,左邊是矩形的懸空台麵,上方是貼牆的鏡子,靠著牆角的地方有一麵全身鏡,右邊用玻璃隔開,是淋浴間。
浴室裡除了鏡子就是玻璃,安樂隻是站在這裡,就已經感到緊張。
他走到牆角的浴缸旁,靠著窗戶,這裡唯一沒有鏡子和玻璃的地方,脫掉身上的衣服,換好泳衣。
哪怕泳衣長褲長袖遮住全身,還有寬鬆的黑色短褲,但緊身的上衣還是讓安樂感到緊張。
他光腳走到那麵巨大的落地鏡前,看著鏡子裡流暢的身體線條,眼底閃過一絲自卑。
安樂光著腳走出浴室。他右腳腳背上也有一道黑色的印記。所以他走路時有些不自然。
偌大的房間裡沒有賀錦年的身影。
白色的窗紗被晚風吹得輕輕飄動,安樂走出臥室,一眼便看見坐在泳池邊的身影。
賀錦年不知什麼時候換了衣服,他隻穿著短褲,露出健壯白皙的上半身,哪怕坐著,安樂也能看到他腰腹薄薄的一層腹肌和優美的肌肉線條。
安樂不自覺背過手摸了摸自己偏瘦弱的腰背。
注意到賀錦年視線向下,正看著自己的腳背。安樂的腳也瘦瘦的,仔細看還能看清每一處的骨脈,白皙的腳背上黑色的胎記也愈加明顯。
安樂走上前,在賀錦年身邊蹲下,右手自然地放在腳背上,擋住醜陋的胎記。
他整個人蹲下後就沒有坐在泳池邊的賀錦年高了。
安樂需要仰著頭看他。
“很難看吧……”
賀錦年垂眸,將視線移開,為自己的冒犯跟安樂道歉,“對不起。”
“不難看。”
泳池靠岸的地方水很淺,剛剛過膝,賀錦年讓安樂先下水適應。
安樂小心地走進泳池,溫涼的清水掩住小腿,安樂瞬間沒那麼緊張了。
他繼續往前走,抬起的手臂卻突然被握住。
賀錦年跟著他,扶著他的左手小臂,“我扶著你,會安全些。”
安樂聲音很小,“嗯。”
適應了一會兒,賀錦年引著安樂走入水更深的地方,淺藍色的清水沒過腰腹時,安樂還能保持鎮定。
賀錦年一直扶著他的左臂,卻在安樂右腳打滑時一把攬住他的右手手腕。
“沒事!”
他聲音沉穩,讓安樂莫名安心。
直到水線直至肩膀,安樂覺得走的每一步都越發艱難,身體沉沉浮浮,他不知道下一步踩過的地方有多深,脖子以下全部沒入水中,觸覺也逐漸模糊。
他本能地去抓賀錦年的手,身體往他的方向靠去。
“有點、怕。”
安樂聲音軟軟的,因為害怕不自覺帶著一層撒嬌的情緒。
“彆怕。”
賀錦年單手環過他的肩膀,護著他往回走。
在碰到安樂的後肩時,注意到他有一瞬間的回避,賀錦年動作一頓,“你受傷了?”
安樂不明所以。
賀錦年拉著他上岸,表情有些嚴肅,“肩膀受傷了為什麼還要下水?”
安樂很是無辜,“我沒有——”
話到一半,他伸手按了按左肩,用手碰到的時候確實會疼。
是白天趙程推他,肩膀撞到門框了,當時很疼,但後來痛感減弱,安樂不怎麼用肩,也就忘了這事。
安樂抿了抿嘴,“我忘記了,對不起……”
賀錦年沒說話,將浴巾遞給安樂後便離開了泳池。
安樂抱著浴巾,心裡很委屈。
沒一會兒,賀錦年就提著一個白色的小箱子回來了。
一打開,各種應急的醫用品都一應俱全。
賀錦年:“我看看你的傷。”
安樂剛要走上前,突然想到自己還穿著泳衣。
夜晚,陽台的燈光都是暖色,服帖地照在少年輪廓清晰的後背。
賀錦年轉頭,就看見安樂半脫著上衣,露出裸露的肩膀和半邊後背,甚至還能看到隱在皮肉之下的清晰的脊骨線條。
右肩有一塊拳頭大小的黑色胎記,幾條拇指粗的黑色小蛇從墨團中爬出,隱入彎曲的腰腹之中。
沒有黑色印記的皮膚透著蒼白。
右肩有一團紅紫,柔軟的指腹觸及傷處,帶著藥膏的清涼,安樂忍不住一抖。
“你身上有很多傷。”
賀錦年低著頭給安樂塗藥,說出的話卻很奇怪。
“有人欺負你,如果你想報仇,可以告訴我。”
安樂一開始沉默,卻在賀錦年的掌心觸碰到自己的右肩時,忍不住開口,“你沒有調查過我嗎?”
賀錦年手上的動作一頓,“什麼?”
安樂仰著頭看星星,“就像電視劇一樣啊,有錢人隻手遮天,五分鐘就能查到一個人的生平。”
“生活不是影視作品。”
安樂麵露失望,笑了笑,“我一直以為這種情節是真的。”
“是真的。”賀錦年沒有否認。
“但我不會對你用。”
安樂臉上的笑容消失,時間仿佛停滯,風聲、水聲、獨屬於夏日的蟬鳴,周圍的一切聲響儘數消失。
就連心跳,也因為害怕破壞這樣的寂靜而選擇變緩。
“因為我們是平等的。”
“你的事,我隻想要你親口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