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頭盯著於閒，不悅道：“劉正祈，你往後躲什麼躲！出來說說你的看法。”

被點了名，於閒不情不願地從後麵走到前方，理直氣壯地裝糊塗：“回陛下，季公公來傳喚時，臣正在家裡睡午覺，並不知發生了何事。”

“你不知！”一個茶杯從皇帝手中脫落，順著於閒耳畔滑過，砸在身後的門上麵，“朕問你，你便老回答，莫要跟朕耍滑頭！”

於閒嚇了一跳，摸了摸耳朵，老實了好多：“回陛下，臣不知道這事到底是真是假，臣不敢說些混話汙蔑天師，若陛下真要臣說，臣也隻能說，倒不如查證一下，若是假的，也好給百姓一個交代，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如何。”皇帝問。

“若是真的，”於閒膝蓋一彎，跪在地上，“臣懇請陛下，鏟除妖道，還天下一個公正！”

“臣也懇請陛下立案調查，還世間一個公正！”在於閒之前來的林閣老走到於閒身側，也跪了下來。

朝中三老，一位在家休假，另外兩位都跪在這裡，剩下的官員們，麵麵相覷，也都跪下，請求皇帝徹查，這位曾經的國師，太子師，現在已經頤養天年地青空尊者。

“好，很好！都給朕滾出去！”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的皇帝，氣得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

這次麵對陛下的怒火，於閒不為所動：“陛下，您既然問臣了，就是希望臣能給您一個答案，望陛下徹查青空尊者，徹查青鬆山道觀。”

最後於閒等人是被攆出來的，皇帝不相信自己的老師做過罪狀上的事情，卻也怕真的做過，不敢去查。

雙方彼此對峙，皇帝頹然地撐著桌子，防止自己氣暈過去：“你們都給朕滾出去！季合！把這群人給朕攆出去！”

被季公公派侍衛，武力鎮壓趕出禦書房的各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直到於閒一撩長擺，“砰”地跪在禦書房外。

就這樣剩餘的七八位官員，也跟著跪在於閒身後，天色漸漸昏暗，聞訊趕來的官員越來越多，禦書房外跪著的人也越來越多，季公公來勸了幾次，軟硬兼施，依舊沒能趕走這群大臣。

直到一臉疲憊的皇帝從禦書房出來，頒下徹查的聖旨。

青空尊者不同其他人，他的事情自然也很是難查，中間大大小小的阻擋，多的數不勝數，若是旁個心眼多的，此刻也應該草草完事。

奈何查此案的是今年上任，無父無母無親友，大理寺最難啃的硬骨頭高武，而他身後站著的，是同樣無父無母卻身靠大族的劉正祈——於閒。

趕在年前，高武收集了大量的證據，來證明罪證是真實的，而且這人犯下的，遠不止罪證上那些。

就在高武要呈堂的前一天，回府的路上被人砍傷，昏迷不醒。

同天半夜，高府書房走火，燒了不少東西，這一連串的舉動，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已經在獄中的青空尊者。

第二日，皇帝親自下了大理寺質問青空尊者。

青空尊者閉目不見，一字未說。

事情就此僵持，皇帝隻能令派人去查找，這次的人選是大理寺的老油條，拖了一個多月，某日酒醒上報自己查完了，奏折中，也竟是一些小來小去的過錯，罪證書上的大罪，一字不提。

春節前一天，皇帝傳喚青空尊者，把折子甩在他麵前，問他認不認罪。

瞄了一眼，青空尊者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自己已經知錯了，天下人無完人，希望陛下能看在曾經的情分上，饒過他。

陛下動容。

某人未動容，於閒站在青空尊者身旁，拿出高武查找出來的罪證，撲通一聲跪在皇帝麵前：“陛下，高大人在幾經暗殺後，將證據送到了臣的府上，希望臣能在他出意外後，不畏權臣，將青空尊者的罪證送到陛下麵前。”

“他、他”於閒眼圈發紅，眼中含淚，語調哽咽“高大人還說，若他不幸身死，一定要我轉達給陛下，高大人說，陛下臣不能再為您儘忠了。”

自古最難為忠孝，其中忠又為最難得，這話算是堵死了青空尊者所有的路。

這下，任憑皇帝和青空尊者之間有多大的情分，都不重要了。

皇帝把青空尊者的罪證公之於眾，並昭告天下，年後二月十八，問斬。

這件事情也總算告一段落，新年當天，皇帝給各家送禦膳時，於閒比彆人多了兩道，在他吃驚的眼神中，季公公把食指放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家就他一個人，三道禦膳，還都是於閒喜歡的，他自然是開開心心把食物搬到自己院子裡，一邊看著天上的煙火，一邊喝著小酒，吃的歡快。

吃飽喝足，他一個鬼，也沒有什麼守歲的念頭，打了個哈欠，早早回了房間，放下簾子，酣睡了過去。

蠟燭一點一點的融化，最後燃到底部，熄滅。

一陣風從沒有關起的窗戶吹進房間，簾子微動，露出裡麵的床鋪，床鋪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