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鬆山下隻有一個村子,村子不大,人口稀少,多是一些走了許久,沒錢回去的信徒自己建造的茅草房,草房外用從山上撿來的粗樹枝虛虛地圍了一圈,象征地圈了一下地盤,讓外人禁止入內。
村裡的院子大多不大,有的能放下一個做飯的地方,都算是大的了,顯然烏清源匆忙中租來的房子,並不具備做飯的功能,院子裡也隻有一個日常泅水用的大缸。
現如今不大的院子裡站了三個人,彼此之間劍拔弩張。烏清源不信武無束這套歪理,更不想傷害於閒;武無束更是在於閒不認同她殺了太子那一刻,便已經動了殺心,現如今更是不想放過這樣絕佳的好時機。
武無束把身上的鬥篷用力地往懷裡裹了裹,略過烏清源,望向已經被大雪覆蓋的屋頂,張了張已經凍麻木的唇,說道:“顧元洲在單縣乾的那些事情,若不是本宮於心不忍天下百姓,要承擔起這場權力爭鬥的犧牲,暗中支助百姓,你猜,現在單縣和周遭三城,是何下場!”
說到這,武無束心中憤怒難忍,她握緊拳頭,指甲深入肉中,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複下來:“烏天師,本宮替天下百姓求你,莫要心軟。”
回過頭,烏清源複雜地看向身後的茅草房,他像是在透過房子,看裡麵的人,雪越發越大,烏清源的頭發被雪覆蓋,變得花白,就在武無束等得有些不耐煩時,烏清源喃喃道:“你讓我再想想……”
說是想想,但武無束已經知道,對方這是同意了,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拜彆烏清源,乘著馬車,離開了這個荒涼的小山村。
這一夜,烏清源都沒再回到房裡,等第二日太陽升起,院子裡赫然多了一個雪人,“雪人”抖了抖身上的雪,抬起手把身上剩下的雪掃落,露出原本的麵目。
“咳咳。”許是在雪夜凍久了,烏清源咳嗽了兩聲,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房間。
他知道自己一旦進去,這個曾經說要同他,看遍世間山河,對飲各處美酒的人,就要從這天地間消失了,他的偏執讓他寧可於閒死在對他依賴的時候,也不要日後麵對他的厭惡。
“哐當!”
“啪!”
毫無防備的烏清源剛邁進房門,就被房裡的人壓在門邊,袖子裡的瓶子也被拽了出來,扔在地上。
屋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群黑衣人,而本應該在床上凍的瑟瑟發抖,癡傻地等著他的於閒,抱著暖爐,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隨著魂絲回體,於閒身上的冰層消失,他舒坦地眯起雙眼,身體後仰,懶散地倚靠在座椅上,雙腿交疊,重新審視烏清源。
“你想殺我,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你舍得?”於閒音調輕柔,不像是在質問為什麼曾經的好友想要殺他滅口,而是像趴在愛人耳邊的嬌嗔、引誘。
烏清源現在還有什麼不懂的,他自嘲地咧咧嘴,聲音平靜,敘述現實:“你沒傻。”
“這種拙劣的借口,也就你會信,”似想到什麼好笑的內容,於閒嗤笑了一聲,諷刺意味十足地拍了拍手掌心,“三公主的演技是真的好呀,難道三公主告訴你我失蹤時,你真的沒有懷疑過嗎?”
回憶起武無束來找他時的樣子,和昨夜要他殺人時的模樣,烏清源心裡升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他求證一般,不敢相信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烏清源呀……你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你那個主子滿口仁義道德,卻是個蠢貨,為了封和離書賣了你,我真的是,好久沒有做過這麼劃算的買賣了,不過,”於閒話題一轉,拿起茶壺,往旁邊多餘的杯子裡,倒了一杯茶水,“念在你救了我一場,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逃命,一炷香後,就該我們狩獵了。”
昨夜的雪一直未停,甚至越下越大,已經抬進來三個爐子的房間內,暖如春季,放在桌子上的香,也燃燒到了儘頭,於閒朝已經待命的暗衛,擺手示意。
瞬間,外麵馬鳴蕭蕭,馬蹄踐踏,屋內隻剩下於閒一人,不、是兩個人,還有一位把全身隱藏在黑袍中,站在角落裡,與周圍融為一體。
“你若是舍不得,也可留他一命。”黑袍人走到於閒身側,拿起他多倒的茶水,一飲而儘。
“您也聽到了,他要殺臣,臣若是傻到留下一個禍害,今日走不出這裡的人,恐怕就是臣了吧?”施施然,於閒又給黑袍人倒了一杯茶。
這杯茶黑袍人沒有喝,隻是說了一句知我者,於閒也便離開草房,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於閒麵無表情地,盯了對方沒喝的茶好一會,抬手拿起,在空中畫了個半圈,把茶水倒在地上。
門外腳步聲傳來,一暗衛跪在門口,抬聲回報:“烏清源身受重傷,掉落山崖,是否需要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