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不考慮賀鏡齡女扮男裝的艱難程度和即將要參與的危險雄競呢。
哦,不是即將。賀鏡齡打了個激靈,想到昨夜裴縉陰鷙的眼神,和今天徐之衍憤怒的模樣。
而賀鏡齡也隻不過是有幾次出任務晚歸,賀珍仙便自然地接受了“大女兒時常夜不歸宿”的想法。
而方才提起的“小樓”,是她的妹妹。
說起來,這都是那破係統的傑作。賀鏡齡確定自己是身穿,但仍舊擁有這裡的一套身份。
她上有媽下有妹,一查族譜還能說出個一二三。賀鏡齡原本還覺得係統所說的“有緣”是信口胡謅,但她瞧著這媽媽妹妹對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也逐漸接受了設定。
或許她是真的有緣呢?
“現在回家了不就好了嘛?”賀鏡齡漫不經心地回答,一邊拉著賀珍仙進家門。
賀家是間一進的宅子,其實還有些底蘊。
賀珍仙噤了聲音,環顧四周,咳嗽了一下才小聲說話:“我女啊,話說回來,昨天晚上你到哪裡去了?”
“我今天早上去街坊一打聽,聽說昨夜皇宮發生了事……你不是昨夜去當值嗎?”賀珍仙一把關上門,憂心忡忡,“怎麼這種倒黴事都給你碰上了?還好你回來了。”
賀鏡齡抽了抽嘴角,道:“娘啊,我這不好端端地站在這裡的麼?哪哪都沒事。”
適才賀珍仙已經檢查過她一遍,這會兒也不再多言,隻說:“你昨夜去哪裡了?還有你那皇帝姐夫,怎麼樣了?”
“皇帝姐夫”這四個字真是聽一次紮一次耳。
原因無它,賀鏡齡她們一家人同那故去的儀嬪沒有半毛錢關係,是皇帝強行認親,還給她們仨遷了族譜,和高貴的儀嬪成了一家人。
“昨夜?”賀鏡齡愣了愣,道,“我昨夜護送長公主回府,在她府中歇了一夜,至於陛下他……”
哪裡知道賀珍仙一聽到這裡就頗為驚訝,在賀鏡齡身邊轉悠,“鏡齡,你當真在那吃人府裡麵待了一晚上?她是不是發現了異樣?”
賀鏡齡一時無語凝噎。
她開口打斷:“娘,公主殿下什麼都沒有發現。”
“她什麼都沒發現?”賀珍仙狐疑地看了一眼賀鏡齡,“難道她對你不感興趣?你的皇帝姐夫不是每個月都要整車整車地送年輕漂亮的男寵給她嗎?”
那些男寵進了公主府,就像是泥牛入海半點聲響也無;還有些彆的途徑來的男人,豎著進去之後,就橫著出來……
總之,在賀珍仙心中,這嘉琅長公主府,便是個吃人的地方。
“真沒發現。”賀鏡齡再度重申。
賀珍仙認真思索之後,得出結論:“那她一定是發現了你是女兒身,才肯放你出來。”
賀鏡齡終於忍無可忍,將自己的手從掌中抽出,道:“娘,你就彆擔心了——與其擔心我暴露,這個月的賬單你看了?”
“哎呀,錢嘛,總是會有的。”一聽這話,賀珍仙臉上立刻掛起訕訕表情,“好了,你快去找你妹妹吧,她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在念叨你呢。”
“好。”賀鏡齡答應得很快。
要不是小樓記掛她的話,她這老媽可能要得兩天才能想起她。
賀鏡齡站在廂房門口,叩了門,耐心等著。
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那門才緩緩挪動,探出一隻漆黑杏眼:“姐,你回來了?”
“是,聽母親說,你找我?”賀鏡齡挑眉。
小樓一笑,打開了門,“是,找你——”
賀鏡齡跟在妹妹後麵,轉過屏風,便看見書桌上麵開著的一本冊子,上麵密密匝匝寫滿了蠅頭小楷。
那可不是小樓在認真練字。
賀鏡齡發誓自己不曾起過主動窺伺的念頭,某天下午她偶然進來,便瞥見那書頁上麵寫了幾句話:
“為了我們的小家,我那唯一的姐姐女扮男裝去錦衣衛當值。”
“不對,她既然已經去當值了,她就不是我唯一的姐姐了。我們都有了一個大姐姐,聽說叫做賀徽儀。”
賀鏡齡:……
她這妹妹的少女情懷總是不一樣。
“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賀鏡齡坐下來,滿臉倦怠,“不會還是讓我幫你送信吧?”
小樓一臉放光:“正是!”
賀鏡齡臉黑了一瞬,“在哪裡,給我。”
不錯,她的妹妹,老是喜歡寫信——寫信的對象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誰。
一言以蔽,賀鏡齡認為和網戀差不多:小樓每次寫了信,就讓她當錦衣衛的姐姐“順路”將信件投遞在某個地方。
小樓卻遲遲沒有拿過來。
賀鏡齡無奈:“怎麼還不給我?”
“姐姐是明日當值,”鏡樓說得認真,“明早我再拿給你。”
賀鏡齡撇撇嘴,“我什麼時候忘記過?”
“以往萬一嘛!”小樓嘻嘻笑道,一邊又追問起來她昨夜去哪裡了。
聽聞賀鏡齡昨夜在公主府留宿一夜,小樓臉上笑意凝固——
最終凝成的笑意化成了書頁上的筆墨,賀鏡齡不用看都知道她又會寫什麼。
天色昏暝,賀鏡齡也該休息了。
蒼穹墨色點染,一如小樓現在筆下浸出的墨:
為了我們的小家,我那女扮男裝的錦衣衛姐姐在吃人的長公主府中度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