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轉便是十幾年,父親也已經快四十歲了。
她一直記得他驕傲地告訴她,他說,你是我的女兒,你想要怎樣便怎樣,你要如何便如何。誰都不能阻攔你,你不必為了任何東西委屈自己。
清玓托著腮,零零碎碎地說著話,華九專心致誌地刮著鍋底。似乎清玓並不在意華九有沒有在聽,華九也沒有在意清玓說到哪裡了。
華九刮完最後一粒米,緩緩開口說:“我不太記得我的母親了。”
華九對母親基本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記憶,同他相伴更長時間的是他的父親。
華九心想,可是自己的童年,似乎實在沒有什麼講頭。他一直住在一個大大的院子裡,從來沒有去過院子外的地方。
華九說:“我的父親……”
清玓就托腮看著他。
華九想到他的父親,他從未見他快樂的時候。除了母親回來的晚上。他也很少同他說話。
他有時在想,他的父親其實是恨著他的。隻不過父親不說,他就假裝不知道。
父親不喜歡呆在屋裡,但又從不會走出院子。母親不在的每個晚上,他都會翻上屋頂看月亮。後來母親走了,他便整日整夜呆在上麵。
他們叫他“那個瘋子”,華九不知道他瘋不瘋,作為他的兒子,他也從沒有理解過他。
華九張了張嘴,改口說:“我的母親是個南方女子,像你……”
他原本想說,像你一樣矮。但是華九及時住了口。
於是聽句子聽了一半的清玓便饒有興趣的問道:“像我嗎?她也是江南人嗎?”
華九搖了搖頭:“不是。她是蜀郡人。”
清玓驚異道:“那你是蜀地長大的了?”
華九遲疑,然後點點頭。
清玓說:“哇那你可半點不像南方人。”
清玓於是又嘰嘰喳喳地問了許多蜀地風物。他們聊了很久,儘是些瑣碎無聊的陳年往事。燈火搖曳,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後半夜。
清玓這才“啊”地一聲驚覺,站起身告辭,站起來的時候明顯地晃了一下,顯然是困了。
華九說:“你回去嗎?”
清玓點點頭,艱難地甩走困意,露出一個清醒的笑臉:“我回去啦,明天見!”
華九站起身:“你住哪。我送你。”
清玓胡亂擺擺手:“你送了我回去,我還要送你回來,送來送去天就亮啦。”
華九說:“你明日晚點再來吧。”好好休息一下。
清玓於是嚴肅地瞪大困倦的眼睛:“那你不許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鍛刀。”
華九沉默了一下,見腦子已經不是很清醒的清玓還在巴巴地看著他,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華九就送她到後堂的北門口。清玓提著一盞小燈籠,燈火搖搖曳曳地,一直走出去很遠。
華九直看到燈火看不見了,才回到了自己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