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瞧了,然後笑嘻嘻道:“四哥還沒抓著鹿呢,我都抓住了。”雖然這樣說著,還是又跑回去重新撿起了弓。
宋嘉書看著兩個三頭身的寶寶拉弓,不自覺就露出了笑容。
耿氏一轉臉,正好對上她這個笑,不由道:“看,咱們這就滿足了,看著兒子們在下頭玩——李側福晉想的可不是這個。”耿氏壓低聲音:“我聽說,李側福晉正在費心教三阿哥見皇上怎麼說話,怎麼行禮呢。”
宋嘉書心道,耿氏看著跟自己一樣,成天都坐在院子裡,但真是消息靈通,什麼都知道啊。
耿氏笑眯眯:“從宮裡帶出來,有幸見過聖駕的老嬤嬤老太監就那麼幾個,她忽然屢屢召了這些人去西大院見三阿哥,有什麼可瞞人的?李側福晉也未必要瞞人,說不定也更要讓咱們兩個知道——彆癡心妄想,三阿哥都十二了,兩年後宮裡大選當是要指婚的,這之前,三阿哥肯定是要單獨去給皇上磕頭的。”
康熙爺皇孫數目在前年正式破百,所以皇孫們還真隻有年節下才有資格集體磕個頭,見見祖父。哪怕是弘時,長到十二歲,之前都未單獨跟康熙爺說過話。
然要是指婚,康熙爺定然要見見孫子的。
耿氏沒忍住,嘴角一撇:“雍親王府的長子,自然跟彆個不同,提前把禮儀學起來,也是李側福晉告訴咱們,長幼、尊卑都差著,彆想跟三阿哥爭世子之位。”
宋嘉書點頭:我們也沒準備爭世子之位,我們準備直接上皇位。
正說著,隻見亭子後頭的角門處進來幾個人,耿氏看清楚來人,就笑道:“這不說曹操曹操到了嗎。”
來的是西大院李側福晉處的高嬤嬤和綠水綠波。
在兩位格格跟前,高嬤嬤仗著是側福晉的人,也年資老,不過淺淺一福身,不等叫起,就已經抬頭挺胸道:“回兩位格格,是我們郡主送了中秋月餅回來,這不,還有特意給兩位小阿哥的禮,側福晉就讓老奴送了來。”
雍親王府子嗣單薄,除了這三個兒子,隻有一女活到了成年,也是李氏所出,三阿哥同父同母的親姐姐。
因四爺隻此一女長成,自然格外疼惜。
四年前獨女出嫁的時候,四爺向皇上請了懷恪郡主的封號。皇上也沒叫這個孫女撫婚蒙古,就嫁在了京中納喇氏。這位郡主也是李側福晉除了三阿哥弘時外,最大的依仗。
既然是郡主的禮,自然要好好收下,否則四爺第一個就不高興。於是宋嘉書和耿氏身後的丫鬟,都忙上前接下,寒暄兩句,高嬤嬤就又領著人告退了。
這裡宋嘉書和耿氏四目相對,同時笑了笑。
郡主的禮她們收了,年側福晉那裡想必也要收到了。
弘曆站在草地上往亭子處看,弘晝見他看了好一會兒,就推他:“四哥,你看什麼呢?”
“是西大院的高嬤嬤。”
弘晝這才瞪大眼睛張望一會:“好像是,四哥,你看這些老婆子乾什麼,她們煩得很。”
弘曆這才轉過頭去,又從箭囊裡抽了一支箭。
“是,煩得很。”
弘晝見哥哥少見的直接認同他,而沒有教育他,就更高興了,繼續讓小太監給他趕鹿。
弘曆起弓,眼前卻不是鹿,而是方才那嬤嬤在自己額娘跟前也趾高氣昂的樣子和那隨便的一福身。
西大院,東大院。
兩位側福晉的人,從來不拿自家額娘當回事,所以額娘都病的要死了,年側福晉的下人還敢不去通報,硬生生攔著額娘的丫鬟去請大夫;所以李側福晉的嬤嬤都在額娘跟前耀武揚威的,說是送禮,實則是炫耀。
他下意識鬆開了手中的箭尾。
弘晝歡呼的聲音響起:“哦哦哦!四哥射中了鹿!!”
弘曆剛回神,就見弘晝邊歡呼邊跑,然後摔了個狗啃泥。
弘曆:……
耿氏扶著丫鬟的手,邊“唉喲”邊從亭子裡風一樣的趕下來,帶上弘晝回淬心院換衣服去了。
宋嘉書用手帕擦著弘曆額上的汗,笑道:“弘曆真厲害。”
弘曆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粉色:“額娘,是那鹿被太監們趕來趕去好久,已經跑累了沒動,我才射中的。”
宋嘉書笑笑,這古代的人,從小受的教育就是謙虛,彆人怎麼表揚都得回複:我不行,我還差得遠。
但孩子就是孩子,聽了表揚,心裡肯定還是很高興的。
就像收紅包一樣,都得謙虛兩聲不要。
於是宋嘉書把剛才高嬤嬤送來的文房四寶打開:“這是你二姐姐送回來的,這種兼毫的大楷筆,正適合你練大字呢。”
很敏銳的,宋嘉書感覺到弘曆仿佛並不高興。
是不喜歡文房四寶?不會,弘曆是個很喜歡收集好東西的性情,這一套文房四寶也是極好的。那就是不喜歡郡主這個姐姐?可郡主五十一年出嫁的時候,他才將將一歲,隻怕對這個姐姐根本沒有印象。
弘曆抿了抿唇:“額娘,咱們回去吧,我要練字了。”
宋嘉書點點頭:“好。”
她沒有再問。
孩子再小,也都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心思。在這古代王府中的孩子就更是早熟,每天要發愁的事情絕不比成人少。
有些事原本就沒有解決的辦法,隻有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