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嬤嬤是正三品,今日的女客能受她禮的不多,王氏也還了半禮。
“嬤嬤多禮,沒想到竟是您老人家來了。”
蕭嬤嬤緩步走來,虛扶著王氏的手,笑著道:“夫人客氣,長公主殿下許久不宴客,恐手生,娘娘派我這把老骨頭來給殿下幫手,夫人不要嫌棄一來就看到我這張老臉才好。”
兩人寒暄了幾句,蕭嬤嬤叫來一個小黃門引著王氏進去,又轉回去接下一波客人。
輪到盧氏三人時,蕭嬤嬤含笑打了聲招呼,大大方方受了她們的禮後就讓人引著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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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規格最高的皇莊,四時院占地極大,湖溪山石、亭台樓閣、花草樹木應有儘有。
進了門後,玄景處種著一株含笑,穿過玄景後便是一排排等著迎客的轎夫。
小黃門引著王氏坐轎,他走在前麵帶路,石榴四人則在轎子兩側跟著走。
石榴提著盒子跟在後麵走到要岔氣,終於切身體會到宋代詩人歐陽修寫的那首詩中的意境了。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①
宴客廳中的女客們或站或坐,滿屋子的朱翠玉搔、香粉羅衣,讓人眼花繚亂。
王氏恭恭敬敬的朝著首座上的女子行大禮,“臣婦朱王氏參見長公主殿下。”
石榴幾人在身後依葫蘆畫瓢。
壽貞長公主長得極美,她與王氏同齡,可看著不過是二八芳華的模樣,朱唇杏眼,峨眉秀鼻。
穿著一身月白帶杏色的素長裙,頭發用一根不知什麼材質的木簪子挽起,發絲中已經白影,她卻大大方方的示於人前。
她臉上未施粉黛,又不曾穿金帶銀,可金枝玉葉的風華渾然天成,並不需要這些俗物來點綴。
姿容亦賽過屋內眾人。
王氏隻見過這位長公主兩回,一回是二十多年前公主出嫁,一回是十年前公主鳳歸朝時。
長公主的容貌較之二十多年前不過是添了一道風韻,並無多大改變,可見老天偏愛。
“起。”
王氏起身後又行了個頷首禮,“啟稟殿下,這是臣婦自家小廚房新做的糕點,還請殿下笑納。”
按照昨天夏安教的,石榴出列行禮,又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長公主身邊的宮娥才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提梁盒。
一聽也是送糕點,眾人便沒多大興趣在看了,繼續各自相熟的人交談著。
宮娥打開盒蓋,一旁的醫女驗毒後再由小黃門試吃。
小黃門今天也吃了好幾樣糕點了,原本興致缺缺,待看到杯裝小蛋糕倒覺得新奇,用銀叉子在中間那杯牡丹花的邊緣處輕輕挖了一塊送進嘴裡。
小黃門隻恨自己莽撞,沒有好好細品,這糕點跟雲朵似的,又香又甜,嚼兩下就沒了。
他笑得眉眼彎彎,獻寶似的端起那杯小蛋糕送到長公主跟前,“殿下,您嘗嘗,奴才嘴皮子薄,還沒吃過這麼稀罕的好東西。”
長公主依舊淡淡的,小宮娥用白玉叉子叉了一小塊放到她嘴邊,紅唇一張一合間,小蛋糕就滾進了她的肚裡。
“好。”
“它叫什麼?”
屋內登時一靜,眾人先是齊刷刷的看向王氏,複又伸長脖子去瞧提梁盒裡的糕點,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糕點能引起長公主的興趣。
王氏笑道:“回殿下,這叫蛋糕。”
“蛋糕。”
壽貞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
“何故?”
王氏帶著石榴來就是防這一問。
“回殿下,說來慚愧,臣婦於灶上乃是一竅不通,此糕點是臣婦的侍女所研製,請殿下恩準她來替殿下解惑。”
“準。”
石榴早就想好了說詞,她也忘了蛋糕為什麼叫蛋糕,索性自己編了一個,正要跪下去回話,就聽長公主道:“不必跪,站著說便是。”
石榴暗喜,跪人這活著實傷膝蓋。
“多謝殿下,此糕乃是用雞蛋和牛乳所製,怎奈奴婢肚中無甚墨水,便就著顧名思義,給它取了個蛋糕。”
石榴說完頓了頓,又繼續道:“畢竟蛋糕好似比牛糕好聽些……”
屋內有些修為沒練到位的姑娘們已經噗嗤笑出聲來,長公主也笑了。
不是一直掛在臉上的禮貌式淺笑,而是眉頭舒展的笑。
“好個丫頭,好一個顧名思義,歸寧侯夫人是個會調教人的。”
王氏瞧著有戲,想來她已經在長公主心中掛上號了,謙卑道:“殿下謬讚,殿下不嫌臣婦的侍女粗粗笨笨的,已經是殿下寬厚,體恤臣婦了。”
而後麵再送上來的拜門禮,長公主都是淡淡的,包括盧氏婆媳花重金買來的古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