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悲傷的氣氛一掃而光,宋吟厚著臉皮貼過去,熱切地靠上他的肩,“多謝公子,您在錦州的兩個月,奴一定會儘心儘力服侍。”
他不置可否,曲指推開宋吟,似乎不大習慣生人的靠近。
可她身上不曾熏香,氣味清爽,尚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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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居的府宅坐落於城中,馬車晃晃悠悠,需得兩刻鐘。侯公子下意識想取出卷宗翻閱一遍,憶起身側多了宋吟,便又作罷,隻是臉色霎時變得不大好看。
宋吟無辜極了,心道如何又惹怒了祖宗。
忽而想到他在席上所言——添個說話的人,於是故態複萌,纏著他的手臂,緊張兮兮地問:“公子,方才你的侍衛當真想砍我的頭麼?”
他輕嗬一聲:“出了府,連‘奴’都改了。”
宋吟噎住,心道21世紀的老習慣實在難改,所幸侯公子並無所謂,便繼續道:“公子,奴姓宋,單名一個吟,吟詩作對的吟。”
他不鹹不淡地點點頭:“本公子姓衛,不姓侯。”
臂上力度一鬆,衛辭在宋吟眼中瞧見類似於“你為何不早說”的情緒。他不由失笑,麵上卻故作嚴肅。
果然,宋吟很快又湊上來,嬌滴滴地喚道:“衛公子,您是精衛填海的衛,還是生張熟魏的魏?”
“前者。”
衛辭實在冷淡,宋吟也怕言多必失,閒談到此為止。
她掀開車簾一角,略帶好奇地往外看,視線卻被侍衛所騎的高大馬匹擋了個嚴實。於是挪至另一邊,這回瞧見燈火稀稀落落的長街,一看便知並非富饒之地。
宋吟不動聲色地覷一眼衛辭,心道莫非是來查抄王才富這個大貪官?
“公子。”宋吟用尾指勾住他隨意撐在身側的手,“您會把奴的賣身契要過來吧?”
衛辭不喜她黏黏糊糊的做派,當即抽回手,點評道:“聒噪。”
“……”
宋吟在心底揍他兩拳,麵上依舊笑得溫柔如水。
也罷也罷,好賴不必委身於王才富,衛辭又生得好,脾氣壞點便壞點,她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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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衛辭一行剛來錦州,卻派仆從提前打理過落腳的府宅。除去門上無匾,內裡竟比宋吟先前居住的地方還要敞亮。
階前立了門童,廊下候著仆婦,還有幾位身材健壯的丫鬟,乍看上去熱鬨非凡。
衛辭掀開車簾瀟灑地踏了下去,眾人彎身行禮:“見過公子。”
宋吟也不指望有人來攙自己,趁著仆從們低垂著頭,提起衣擺便往下跳,繼而躲至衛辭身後,裝作無事發生。
“起。”
衛辭無意介紹,隻點了兩位丫鬟,示意她們帶宋吟過去。
途中,宋吟試圖搭話,可丫鬟們訓練有素,竟是一個眼神也不給。她忐忑地跟進了某處院落,惶恐地被伺候著洗過熱水澡。
最後,換上不大合身的裡衣,坐在拔步床尾出神。
“你們公子可會來?”宋吟困乏至極,眼中暈出一層水意。
丫鬟言簡意賅道:“奴婢不知。”
既如此,她便用錦被裹住自己,甕聲甕氣地交待:“我有些怕黑,煩請留一盞燈。”
丫鬟應“是”。
宋吟睡了穿越以來最舒坦的一覺,然而,衛辭似是將她忘了,接連幾日都不曾出現。
一想到賣身契,她便寢食難安。
倘若受寵,此等小事自有人辦妥,症結卻是,衛辭似乎對她興致缺缺?
可要是欽差果真衝著王才富而來,事發之後,府上奴仆便會再低人一等——淪落為罪奴。
宋吟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又轉念一想,衛辭雖不熱絡,卻也縱著自己以唇哺了果肉,想來並非銅牆鐵壁?
看來,趁他人在錦州,自己不論如何也要掙得寵愛。哪怕僅有一兩分,也足已銷了奴籍,恢複自由身。
宋吟登時壯誌滿滿,換上丫鬟置辦的煙紫色新裝,簡單描摹了眉形。等至夕陽西下,撐上油紙傘往前院行去。
府內院落重重疊疊,她不知衛辭夜裡宿在何處,左思右想,於門前堵人最為妥當。
果不其然,酉時一到,仆婦也聚了過來,規規矩矩地候著。
宋吟習文習畫,卻不曾習過站與跪,很快兩腿酸麻,隻得靠著不知名的巨樹歇腳。
於是,等衛辭攜淡淡醉意歸來,便見微雨中立著一位身姿綽約的女子。
一襲如煙如霧的裙衫,將她膚色襯得極白。興許是等得久了,正神色懨懨地望著腳上的繡鞋出神。烏黑長發因此垂落在肩側,小臉隱於其中,嬌俏又可憐。
他故意咳嗽一聲。
宋吟登時抬頭,眼角眉梢都攀上喜色,極儘清麗的容顏仿佛惹了蜜,變得明亮鮮活。
衛辭自發走了過去,擠進她的小傘下,破天荒柔和地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