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哪裡能當真。”玉蕊麵露羞怯,解釋道,“我的家人皆在錦州,是以不願遠嫁。楊大哥聽後,說不再夢著考取功名,而要開一間私塾,他教書我繡花,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宋吟彎唇:“你既有了決斷,我便也不多說,這兩樣東西你拿著,願往後無病無災、健康喜樂。”
玉蕊一瞧,竟是幾錠銀子,並著賣身契,眼角登時洇出了淚,哽咽道:“吟吟……”
“夜長夢多。”宋吟也跟著喉頭發澀,卻故作輕鬆道,“快要秀才陪你去銷了奴籍罷。”
送走玉蕊,她開始替自己籌謀。
衛辭如今正在興頭上,寵愛一日勝過一日,可宋吟需要他漸漸淡忘自己,將來方能在此一隅自由生活。
為免弄巧成拙,宋吟每日在院中學繡花,道是要為公子親手做一套裡衣。如此一來,有了借口不去尋衛辭,旁人還道她頗是用心。
另一邊,
衛辭著手的案子有了進展,再過十來日,欽差大臣便會率先回京。
他原是不必插手此等小案,因著新府邸尚在修建,又不願成日見偏門抬起來的新姨娘們,乾脆眼不見為淨,走得遠遠的。
衛辭起初還有些不適應,隻欲趁早查清王才富,打道回府。可偏偏有了宋吟,她的嬌俏、她的狡黠、她的得寸進尺,逐漸填滿記憶,反倒京中往事在逐漸模糊。
“好了。”他懶聲道,“我今日不得閒。”
聞言,周環山揶揄一笑:“公子與我等自是不同,家中有位天仙般的美人兒,可不得急著回去。”
衛辭涼涼地掀了掀眼皮:“聽說,周大人近來又納了天香樓的花魁,屆時回京的車馬還不知能否安頓得下。”
回京。
李知應不動聲色地緊了緊喉嚨,心道衛辭的母親如此慓悍,他自是不會將宋吟帶去京城。時間一長,失了恩寵的外室,還不是任人采擷。
衛辭亦是想到這一處,回府後先喚來劉嬤嬤,問道:“避子湯的方子可換了?”
“回公子,前日起便換了。”
新方子是宮中太醫特為體弱的娘娘們所備,不必過早受孕虧損身體,亦有滋補之效。
他對宋吟的縱容,下人們皆看在眼裡。礙於規矩,無人敢妄議,可劉嬤嬤不得不提醒:“公子便是要讓吟主子留有子嗣,也萬萬待您大婚之後再做安排,不可傷了夫妻情誼。”
夫妻,自然是指衛辭與名門貴女。
衛辭神情淡淡:“下去吧。”
約莫有三日不曾見過宋吟,往常她得了消息,皆會主動來清風院,今日倒是例外。
他獨自去了小院,隻見香葉兢兢業業地充當門神,裡頭靜悄悄,分明無人。
“她呢。”衛辭道。
香葉福身一揖:“吟主子去茶樓聽戲去了。”
實則不然,宋吟與書肆的二十日之期已到,早早出了府。掌櫃的拓印了百餘冊,就擺在大名鼎鼎的東來先生的左側。
隻畫本雖厚,翻上一刻兩刻便也看了個全,不似真正的話本,需買回家中細細品鑒。
是以書櫥前圍了不少人,卻都光看不買。
宋吟寬慰掌櫃:“磨刀不誤砍柴功,先把名頭做響亦是好事。”
衛辭人尚在錦州,她不便施展拳腳。並且,甫一開始隻是想看看雕工如何,印刷成果又如何,有此水準,宋吟已是滿意。
掌櫃見她年歲輕輕卻性子沉穩,不禁刮目相看:“也好,還是姑娘看得通透。”
時候不早了,香茗也買完糖糕回來,宋吟不便多言,轉身上了馬車。
行至半途,車夫忽而停下,她不解地掀開布簾,見衛辭冷著一張臉橫在長街中間。對上她懵懵懂懂的眼神,衛辭慍色更甚,夾著馬腹往前:“過來。”
“公子可是要帶我去騎馬?”她笑吟吟地張開雙臂,由衛辭抱著坐於馬背。
姿態親昵如昨。
衛辭壓下心頭疑慮,掌心穩穩箍著她,悠然往府中行去,順道知會宋吟:“從今日起,你搬去清風院。”
宋吟一臉驚愕,下意識推拒:“如此怕是不合規矩。”
他輕哼一聲,雲淡風輕道:“我便是規矩。”
宋吟心裡叫苦不迭,麵上卻噙了柔柔的笑,斟酌著開口:“嬤嬤們隨侍公子多年,忠心不二,我不願令她們為難,也不舍得公子為府中瑣事煩憂,清風院乃是您的寢院……”
衛辭嫌她絮絮叨叨,橫在小腹的滾燙掌心微微上移,如願見宋吟露出似羞似憤的神情,將托辭忘得一乾二淨。
“……”她拍開某人的魔爪,“光天化日之下,你,你真是。”
難得見宋吟氣急,雙頰飛紅,眼眸中波光瀲灩,著實可愛得緊。衛辭登時心猿意馬,抵住她的後臀,一本正經道:“天色已黑,我瞧著分明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