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卻沒有理睬,匕首在他掌中轉動一次,抵上流燁的肩:“這位裝作受傷,潛入府中,又隱瞞行蹤,偷摸外出的捉妖師……道友?”
流燁被匕首抵著,一動不敢動。
真打起來,如今的凡人曜靈肯定打不過他。
但耐不住曜靈日後回歸仙尊,找他麻煩。
“我當時察覺到有妖氣,便尋到此處。深山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座府宅,曜靈兄難道不覺得古怪嗎?”流燁瘋狂找理由,“為了查清此事,我才兵行險招混入蘇府。”
“奈何道行尚淺,心中懷疑,卻無法確定。今夜便是出去尋一認識的道友,她與曜靈兄一般,同樣出身天師門,名喚清月。”流燁一邊說,一邊注意曜靈的神色,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神思鬆動的跡象,複又道,“我拜托她幫忙辨彆一二。”
說罷,他便慢吞吞地從袖口裡摸出一張手帕,是先前白絨遺落在他這裡的,正好當做證物,蒙混過關。
“就是這個……”
曜靈審視他良久,收回抵在他肩頭的匕首。
“府主是修道之人,那侍女不過一隻被馴服,伺候小姐的兔妖。莫要多管閒事。”
他將匕首上的血擦淨,重新插回腰間刀鞘。
“事情既已了,還請道友明日離府。”
流燁怪異道:“曜靈道友似乎很放心,再被馴服,那也是一隻妖怪……”
“小姐身邊自有我保護。”曜靈看他,一字一句道,“小姐於我,是真正的救命之恩。”
“可我也想保護小姐呢。”流燁迎上曜靈冰冷的視線,哂然一笑,“無關妖物與否。”
“隻因心之所至,傾慕小姐。”
*
這一夜後,蘇府似乎有什麼在暗中變化。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白絨。
家中那位新進來的仆從,仿佛鉚足了勁地要在小姐麵前表現。
但因為笨手笨腳,每每都會被小姐嫌棄。習慣默默做事,不與人交惡的曜靈竟也會跟著諷刺幾句。
流燁容貌恢複後,被訓得低眉順眼,跟個小媳婦似的委屈模樣,讓白絨都快憐愛了。
“我知道你是想討小姐歡心,但也不急於這一時。這樣罷,今日小姐要泡溫泉,你待會提前去園子裡摘些花瓣,記得要帶清露的。”天還未亮,白絨便一邊做飯,一邊交代搶了生火活計的流燁。
曜靈正在院外清掃落葉。
他暗暗將這些記下,將院子打掃乾淨,時日尚早,便與白絨說要下山一趟,買些日常要用之物。
按照小姐的吩咐,白絨提前給兩個仆從預支了一個月的月錢。
流燁對這些破銅爛鐵毫不在意。
曜靈卻是將那些銀錢裝入一個小布袋裡,綁在腰帶上係緊。
二人吃完早膳,便去陪蘇阮散步。仆從照常繞著蘇府跑圈,流燁還故意放慢速度,想要與蘇阮同行,做好時刻等她累了的準備。
對於這種耍滑頭的舉動,蘇阮直接叫回前麵的曜靈,對他小懲大誡。
曜靈積攢已久的怒氣,恰好能正大光明發泄出來。
象征性地揍了他兩下,隨後便直往他臉上打。
一拳下去,半邊臉都腫了。
白絨都不忍心看。
隻覺得這個仆從愚蠢,卻實在美麗。
流燁:“……”
這真是拳拳到肉的惡意啊。
往那張狐媚惑主的臉摜上兩拳,蘇阮便喚了停,瞟過來的目光像是極為可惜似的,讓曜靈隻恨沒有多打幾拳。
流燁那半張臉腫得厲害,他嘶了一聲,還得捂著臉跟在曜靈後麵跑。
蘇阮邊走邊觀賞風景,累了便歇在亭子裡,吸收掉日夜交替的靈氣後,隻簡單掠過流燁的臉,便讓曜靈抱她回去。
流燁跟在後麵斯哈斯哈地叫。
白絨無語地扶著額,回去後給他找了藥膏,煮了雞蛋敷臉。
“小姐討厭自作聰明的人。”白絨交代他,“下回莫要再這樣,今早讓你摘的花瓣如何了?”
流燁捂著臉,點點頭。
這邊流燁吃了虧,絞儘腦汁想找回場子。曜靈則在送回小姐後,便離開了蘇府。
這幾日,他的記憶已經全部恢複,也知曉當日自己為何被困於山洞。
那時他正與一頭吞吃獵戶的大妖交手,對方修邪道已久,極為凶戾,還有極品法器傍身。
他手段儘出,才將那三頭蛇的兩顆頭顱斬下,最後一顆軟趴趴的重傷蛇頭突然發難,猛地向他砸來,情急之下他才選擇以身融入傾城山。
曜靈當時也是到了極限,不知大妖生死,便在山洞那裡封了術,將氣息掩住。
誰知做完這些,他便支撐不住了。
若非蘇阮發現自己,給予那顆救命的丹藥,他如今大抵已經化作一具枯骨。
想到蘇阮,曜靈便覺得心口發熱。
他現在需得看看那頭為禍的大妖是否身死,以免給蘇府招致禍患。
曜靈還記著原來的路,尋到先前鬥法的位置,看到那具被野獸撕扯掉血肉的龐大蛇骨,稍稍鬆了口氣。
他拾起自己的斷劍,便沿著另一個方向下了山。
知道曜靈敏銳,隻遠遠跟在身後的清月,等他走了許久,這才敢上前探查。
視線掠過那具被斬斷蛇頭的腐屍,清月正欲離開,卻被蛇骨底下藏著的東西晃了眼。
她腳步頓住,回頭去看時,身體隨之俯下去,拾起那塊東西。
是一麵鑲嵌九顆寶珠的鏡子。
清月曾經見過這麵圓形鏡子,是在一條極其可怕的九頭蛇妖身上,上麵的每顆寶珠都抵得上一次強大法術,屬於頂尖法器。
可惜,現在上麵的寶珠布滿裂紋,法器已廢。
她正欲丟棄,似是想到什麼,遲疑片刻,又將那件廢掉的法器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