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股天搖地動的動靜傳來。
咚、咚、咚。
一道巨大的人影從遠處走來。
咚、咚、咚。
每走一步地麵都隨之震動。
近了才發現,那很難被稱之為一個人。約莫兩丈高,渾身覆蓋著用金絲線串聯起來的雪白玉片。
呂霜驚愕一瞬,隨即嚴肅了起來——明明從它身上感受不到神魂,卻能自主行動,這是什麼怪物?
喬胭那兒還在齜牙咧嘴地揉屁股,忽然身體一輕,一雙白玉手伸過來,把她輕輕捧了起來。
她怔怔一回頭,看見一隻巨型白玉俑。它太大了,捧住喬胭就像一張巨大的床,喬胭是蜷縮在這張床裡的一隻剛出生的幼貓。
“喂!小心!”
謝隱澤一回頭就看見這一幕,心臟提了一瞬。這女人未免太不讓人省心了!一不看住她就要落入危險中。溪雪已經被他從劍鞘裡麵拔出,陸雲錚又按住他的手給劍推了回去。
“阿澤,這玉俑是北溟鮫宮壓箱底的奇兵利器,不會傷害小喬的。”他溫和一笑,“你若是把它破壞了,咱們梵天可得賠不少靈石呢。”
果然,那玉俑雖然將喬胭捧了起來,卻半點沒有傷害她的意願。喬胭不過用手摸了摸它,它就像被主人摸頭的狗狗一樣歡欣雀躍,把自己巨大的臉龐在她嬌小的手心中蹭來蹭去。
連那兩個圓圓的、黑洞似的眼睛,也透露出顯而易見的乖覺意味。
不過這份乖覺,在轉向呂霜的時候就完全消失了。魔族對鮫宮公主的傷害舉動觸怒了它,它捧著喬胭朝呂霜走去,每走一步,地上的寒意就加深幾分,短短數息之間就凍結到了她的腰部。
不斷迫近的寒意和修士們接踵而至的刀光劍影讓她有些應接不暇,忽而提高了音量喊道:“流泉君!你要食言嗎?”
滿頭雪白長發的年輕男人麵無表情地佇立在蕭肅寒意之間,冷道:“我何曾與魔族定下誓言?”
“是你說天底下的秘境,有緣者共趨之!絕不排斥任何勢力入內,各憑本事搶天機、奪奇寶,這不是你當年朝整個修真界立下的誓言嗎?”
薛長老脾氣暴烈,當即瞪大了僅剩的那隻眼睛喝道:“胡說八道!你赤淵魔族就是整個修真界的害蟲,不遭天譴就不錯了,竟還想進入秘境?誰知道你們包藏著什麼禍心!”
呂霜嗤笑道:“所以你們怕了?”
“怕什麼?”
“嗬嗬,自然是怕整個修真界的青年天驕加起來,都敵不過你們所鄙夷輕視的赤淵魔族。”
雷木長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說怕?絕無可能。說同意,此前赤淵已經多年不曾現身,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出現在漱冰秘境現世之際,其真實目的令人忌憚。
心虔大師雙手合十,慣例念了聲阿彌陀佛:“呂施主,你雖然執意進入秘境,可當年流泉君向天下仙宗起誓,秘境共有,能者居之時,赤淵魔族並不在場。”
“誰說赤淵不在場?”
一聲輕笑從他身後傳出,跟隨在他身後的一個叫“蓮照”的小沙彌雙手負於身後,悠然踱步而出:“當年流泉君起誓時,我也在場。作為赤淵魔族的一員,我承受的誓言,自然也可以蔭蔽同族。”
心虔和尚愣了一下:“蓮照?”
“師父,我在這兒!”山崖底下,一個鼻青臉腫的小和尚跌跌撞撞爬了上來,哭唧唧捂著臉道:“剛才他把我打暈過去,不知怎的就變成了我的樣子,還假扮我隨侍在您的身邊!”
無麵書生!
“沈卻!”玉疏窈嬌喝道,“你還敢現身?!”
“沈某為何不敢?”那人笑得蕭雅倜儻。
在走向呂霜的過程中,他的身量也一寸寸拔高,最後變成了一個玄衣高挑青年的模樣,劍眉飛入鬢角,桃花眼灼灼風流。
——想也不必想,這肯定又是一張假皮。
氣氛暗湧,似乎有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在相交。喬胭拍拍玉俑,讓它把自己放下來。喬胭輕輕一躍,落了下來,剛好落在謝隱澤身邊。
或許是怕喬胭又被什麼東西不明所以地擄掠了去,他嫌棄地瞥了她一眼,身子一側,卻是擋在了她麵前。是一個接近於保護者的姿態。
喬胭:……菜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他眉目疏挑,雪白的額眉間凝聚著一層薄薄的寒意,凝視著無麵書生的眼神很是專注,修長的手指在溪雪劍柄上輕敲。
小boss不是吃悶虧的性格,他像條小瘋狗,惹了就要緊咬敵人,除非活生生撕掉一塊肉來才罷休。管你是仙老正道,還是魔族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