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皇叔。(1 / 2)

她如此薄情 相吾 4328 字 8個月前

“當時王謝兩位家主助漢室渡江時,就約下了要共治天下。”

四處窗戶關得緊,隻聽北風呼號,地龍卻燒得宮室溫暖無比,將束放在美人觚的梅花催開了,如胭脂般,隱有暗香。

銜月正與李化吉細說當下政局。

百年前正逢中原八王戰亂,五胡亂華,當時還隻是晉王的李瑞手無寸兵,亦無寸權,倉皇南渡,南方的世家大族也對他不置一詞。

李瑞過江月餘,仍舊門庭寂寥,無奈之下,便請王謝二位家主幫忙,王謝二位家主這一幫,就將帝權瓜分為二。

其實兩家都有野心,可是時局動蕩,無論哪家貿然稱帝,都容易被其餘野心勃勃的世家當活靶子。

李瑞雖無能,但好歹占了個正統血脈,因此將他擁立為帝,好擋去紛爭,王謝私下再拉攏江南大族聯姻,形成了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方才穩住了局麵。

但也正是如此,幾個世家虎視眈眈,彼此聯姻,又彼此戒備,都想做皇帝,都做不了皇帝,自然也不想對方做皇帝,如此百年,到底相安無事。

誰料,謝家卻出了個謝狁,未得兩家長輩同意,便連殺兩帝,又自作主張推立了李逢祥,這讓王家很不滿,懷疑謝家此舉是在為之後奪得帝位而屢次試探。

其實王家也知謝狁並未殺錯人,先帝李涵不滿世家擅權,籠絡近臣,以他為中心集結出一股反世家的官僚勢力,縱然謝狁不動手,王家也會想辦法讓李涵悄無聲息死在深宮裡。

王家不滿的是,謝狁不打一聲招呼,擅自弑君不說,還弑得那般明目張膽,罪陳天下。

但謝狁是誰?他生長在烏衣巷謝家,最了解這些祖父外祖父叔叔伯伯的心思,早在得知李逢祥還有個阿姐時,他就想到該怎麼平息這些怒火了。

聯姻。

把李化吉嫁到王家去,王家與漢室親近,就相當於給了他們一個索套,能套住皇帝的那種。而且謝狁弑君,王家聯姻,從名聲上說,王家必落讚名。

確實是最省時省力的好法子。

唯有一件,謝狁並未考慮過李化吉的心意。

對他來說,一個七巧板剛好缺了塊木板,李化吉能合上,自然就讓她去合,至於她的心意,一塊木板有何心意?

李化吉微微歎氣,臉轉向了熏籠,嫋娜升起的香霧遮住了她落寞的神色。

銜月道:“王家郎君多,大司馬不忍心殿下嫁於旁支,方才讓王二郎進宮授課,至於殿下是否能抓住這個機會,就看殿下的心意了。”

李化吉不為所動。

謝狁說過,王之玄得王家器重,日後很可能會成為王家家主,可她若嫁給王之玄,李逢祥卻還在謝狁手裡,可見最後謝狁要掌控的還是王家。

可王家怎肯接納一個落魄公主為王家主母?說到底,還是要靠她色/誘。

李化吉本分了十八年,怎麼做得出來這樣孟浪的事。

但再不情願的事,因為關乎帝位和姐弟的安危,李化吉臊著臉都要去做。

她比往常早起了一個時辰,親自到膳房蒸了一食盒的點心,手裡又卷著她練出的大字,頂著風雪,趕到太極宮。

王之玄已經到了,天寒地凍,他接了份苦差事,正被小皇帝拉著在象鼻三足鰍沿鎏金琺琅大火盆旁取火,白狐毛的鬥篷已經脫下來,被室內暖氣一熱,狐毛尖都化出水來。

李逢祥正殷切道:“這幾日天寒,先生來去實在辛苦,莫若在宮裡住下,也好時時督促朕學習,朕九歲才開蒙,許多知識學來還很吃力。”

他誤以為李化吉思慕王之玄,因此絞儘腦汁替阿姐苦留意中人。

王之玄平素隨意灑脫慣了,也不覺留宿宮內是件多麼不妥的事,點了點頭。

李逢祥高興起來,衝著姍姍來遲的李化吉露出邀功般的笑:“那朕便讓人去王家替先生取衣服和用具了。”

李化吉緩緩走近,王之玄聞得那陣令人心曠神怡的苦茶香近了,便知是她來了。

他並未立刻抬頭,就聽見食盒輕放在桌麵的聲響:“我做了些茶果,先生若不嫌棄,也吃些罷。”

王之玄聞言皺眉:“你下廚了?”

在他看來,庖廚之地汙穢不過,容易玷汙李化吉身上的清香,先是不喜,可見她將食盒蓋子掀開,那雙因為常年操勞而粗糙乾皺無比的手便落入了王之玄眼裡,讓他驟然失聲。

他在想什麼?李化吉本就一介村婦,去庖廚之地又如何,恐怕她連豬圈都日日去。

根本不是什麼流光溢彩的珠寶,全然是他被香味蒙騙,幻想錯了人。

李化吉將那盒精致小巧的茶果端到王之玄眼前。

王之玄出身琅玡王氏,什麼好東西都瞧過吃過,自然不會將這份茶果放在眼裡,他隨意撚了一塊,旋開眼,不想看到那雙醜陋的手。

李化吉被他的目光一觸,下意識想把手縮回去,可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提醒著她若縮手,必砸食盒,於是克製著,若無其事地把食盒轉向李逢祥。

李逢祥最愛李化吉做的東西,他很捧場地吃了大半。

王之玄隻吃了一塊。

今日課授一半,謝狁來了。

李化吉努力撐著眼皮,聽王之玄講玄之又玄的老莊之道,聽到外間有輕語聲和衣料摩挲聲傳來,她稍顯疑惑,下一瞬,謝狁便撩起簾帳走了進來。

李化吉第一反應就是他是來督工的,立刻把塌下去的腰挺得筆直板正,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