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郎心似鐵。(1 / 2)

她如此薄情 相吾 4791 字 8個月前

王靈璧將琅玡王氏的名頭擺了幾擺,也沒獲得入甘露殿的資格。

偏對方給的理由也格外正當——大司馬不在,甘露殿內存放著機密的軍務,不好叫外人隨便進出。

王靈璧雖很不滿,但因她與謝狁還未成親,隻好忍耐下來。

她雙手攏進鬥篷,站在宮殿門前,受著寒風,翹首期盼。

臉凍得越來越僵了,謝狁卻仍未出現,王靈璧隻好又去詢問謝狁的行蹤,但謝家奴嘴巴嚴實得很,她打聽不出來。

王靈璧受這般冷落,是又心寒又氣憤,她抬頭看了眼天空,意圖先回丹鳳閣取火暖身,等到了晚上再來這甘露殿,她便不信謝狁夜裡不用就寢,還能繼續躲著她。

她折身往回走了,走到半路,也巧,竟然遇見了王之玄。

王靈璧眼睛便亮了:“二哥哥,你可知謝狁在哪?”

王之玄正急著去丹鳳閣,今見王靈璧獨自一人迎著寒風走在宮道上,便知她是才從甘露殿碰了壁回來,他緩緩錯開眼,道:“我不知,許是在淩煙閣議事。”

王靈璧便道:“他好忙啊,他怎麼這般忙?家中的年輕郎君,似乎都沒有他這麼忙,難道他在躲我?我為找他,都入宮了,他還要躲我,也太不像個大丈夫了。”

王靈璧說這話,純粹就是受家裡的幾位哥哥影響,以為官職皆是虛銜,不必做事,每月白領俸祿,最重要的還是與文人僧侶交遊,作詩論道。

因此她以為謝狁的大司馬之位也是受家族蔭蔽得來,同樣無需理事。

王之玄也不怪王靈璧有這樣的錯誤理解,世家風氣如此,在九品中正製的庇佑下,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既然無論怎樣,到了年紀,總會得到一官半職,做了官後,無論政績如何,都不會被左遷或罷免,又何必奮發圖強呢。

所以謝狁的勤政才顯得那般格格不入,無法被人理解。

而且正因為謝狁醉心政務,淡了與世家子弟的交遊,王靈璧失了與他見麵的機會,自然更不能了解他。

王之玄對此,隻輕輕一歎:“我也是入了宮後,與他同住甘露殿才知道,北朝魏堅正在調集軍隊,往各州調度糧草,恐怕不日就要渡江攻打大晉。”

王靈璧頓時被嚇得麵如土色,琅玡王氏當年就是因為忍受不了戰亂才遊說晉王南渡,另立王朝,如今才不過百年,戰爭留下的陰影並未從這個鐘鳴鼎食之家中散去。

王靈璧道:“當真嗎?我怎麼毫不知情?我身邊怎麼無人提起這件事?建鄴也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她是當真不願相信。

王之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抵他們還在忙著吸五石散。”

王靈璧心墜墜往下掉了,她想到祖母還在時,便常常會講到八王戰亂時,中原兵力空虛,胡馬便長驅直入南下擄掠,還逼迫著刺史挨家挨戶搜刮年輕貌美的女子送到胡地去。

琅玡王氏是世家大族,但也難逃其患,胡人客客氣氣上門,以結交秦晉之好為由,半強迫得帶走了好些旁支庶出的女孩。

那些女孩離了家後,再沒回來,就連隻言片語都沒有捎回來。

王靈璧寧可大晉奉上貢金,對胡人俯首稱臣,也不願胡馬南下踐踏這安穩、繁華、夢幻一般的建鄴。

王之玄覷著她的神色,這時候開了口:“陛下年幼,幸而隆漢公主性格剛毅,頗有見識,還能主持一番朝政。”

王靈璧聽說,不大信:“隆漢一個村婦,能懂什麼?”

王之玄麵色便沉了下去,鄭重告之:“慎言,你是臣女,怎敢妄議公主?”

琅玡王氏地位尊崇,雖為人臣,實與異姓皇無差彆。

若非王家嫌麻煩,這皇位根本輪不到姓李的來坐,因此哪怕被哥哥當麵訓斥,王靈璧仍舊不將此話放在心上。

兄妹二人結伴而走,不一時就到了鳳鳳閣,與她初到時的安靜不同,此時閣內有喁喁私語傳來。

王靈璧尚覺奇怪,並沒有注意到王之玄的神色沉了沉,他上前一步:“三郎,靈璧遍尋你不見,原來你是來找公主來議論政事了。”

他意圖合理化解釋謝狁的行蹤,可等他步入暖閣,見到的確實謝狁正倚著憑幾,手裡無所事事地翻著一卷書,而李化吉坐在一旁,拿著針線繡荷包,還時不時問一問謝狁的意見。

那場景,當真稱得上是歲月靜好,王之玄若非知情者,都要以為他誤擾了小夫妻的安閒獨處時光。

王靈璧隨他走了進來,一看,也愣住了:“議論政事?”

她先看向李化吉,原本的憤怒此時更化作了譏諷:“公主明知我去甘露殿尋謝三郎,為何不命人來通知一聲,反叫我苦苦在寒風裡等著?”

她剛還說一介村婦懂什麼,她簡直是大錯特錯。村婦怎麼不懂了?村婦懂得很,沒受過詩書啟蒙的下等人,連點禮義廉恥都不知道。

李化吉淡淡歎氣,手中針線卻不停,她知道若是讓王靈璧撞見了,會發怎樣的怒火,她也實在不願摻和進謝狁的私事,可這是謝狁的要求,她沒有辦法。

他說了,隻要她坐在這裡,給他繡個荷包,其餘的事一概不用理。那就姑且信他,雖然還未進王家門,就惹到了小姑子,李化吉不用腦子想都知道她日後會多慘。

但,她忤逆不過謝狁的。

李化吉一聲不吭。

王靈璧更是來氣:“公主怎麼不答話了?難道公主心裡也有禮義廉恥,也自知理虧,所以連抬頭看我一眼都不敢。”

王之玄怒喝:“靈璧!”

謝狁把書卷放下,趿著鞋走了過來。

直到此時王靈璧才敢正眼看一下自己的未來夫君。

白皮烏眸,挺鼻薄唇,俊逸挺拔。

可是王靈璧根本來不及為夫君的美容止感到欣喜,一股膽寒就從心底升了起來。

她不明白,明明是初見,明明二人有婚約,謝狁看她的眼神卻能這般得無情無義。

謝狁第一句話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向著王玄之:“王家的規矩什麼時候這般差了。”

就是這樣一句話,就把王靈璧對於婚姻的向往,對夫君的傾慕的小女兒意迅速擊潰,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謝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