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守在門口小廝前來彎身回稟:“小姐,外麵那人好像暈過去了。”
彩兒憤憤道:“年剛過完就在彆人門口哭,這街上那麼多人家非守著咱們府門口,真是晦氣。”
秦霽道:“把門打開吧,去端碗熱飯來。”
大門打開後外麵一個小孩急急忙忙探頭往裡看。一個老叟穿著破破爛爛的夾襖躺倒在門口,聽到動靜後頭也朝這邊歪了歪。
還有不少過路人側目看向這邊,秦霽的麵容隔著白紗看不真切,披了鬥篷的身形依舊窈窕。
她以禦史之女的身份出府時,常常戴著帷帽,並不是講究什麼女子不能在外拋頭露臉,而是秦甫之有先見之明。
她十二歲生辰那日,秦甫之送了她一個帷帽。勸她要少出風頭,儘量少讓外人知道他的女兒長成這副樣子。
秦霽聽了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流,以為是自己長得醜被嫌棄。秦甫之一拍腦袋,忙給她遞手帕擦淚。
“與你無關,是爹的錯。爹在這個位子上得罪了不少人,我年紀大了,為人處事這輩子是改不了的,隻怕哪天連累你們受苦。”
秦霽一點就通,至此外界隻知道禦史家有個女兒,知書達理,溫婉大方,至於長相嘛……肯定算不上好看甚至醜陋無比,不然怎麼總戴個帷帽不敢以真容示人呢。
對高門大戶的女孩子都是這樣,誇不了長相就誇性格,若是脾氣火爆一點的,就誇她性真率直,爽朗可愛。
她很好地將自己泯然眾人。
秦霽出來後大門又關上了,她雙手端了個烏木漆金長方匣,立在一旁。
“餓了對嗎?”她淡淡問。
“是,我們已經幾日沒吃飯了也沒地方住,求小姐可憐,收留我們吧。”
小孩跪在地上正要跪拜,彩兒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單手將人拉了起來。
“放肆!我們小姐還未出閣,怎能收留你們來曆不明的一老一少?若是人人都像你們一般,這禦史府早沒我們住的地了。”
彩兒聲音響亮,將那碗熱飯塞進小孩懷裡。
“你和你爺爺趁早換地方,病了找大夫去,躺彆人家門口算怎麼回事。”
地上的老叟幽幽轉醒,翻身到秦霽腳邊,阻了她的去路,一連咳嗽多聲。
“咳……求求您……救救我們……咳咳。”
外麵一眾人在看熱鬨,也有不善的目光在陰暗處盯著她手裡的匣子。
當著這麼多人,她無法視若無物從這人身上跨過去。
“自然要救,二位若是真想留在禦史府,不如吃下這碗飯,讓我知道你們能做什麼。”
老叟聽了這話立馬精神起來,接過飯,一口一口往嘴裡塞。
“還真的敢吃?”秦霽訝異,素手掀起衣擺後退兩步。
輕飄飄的聲音隻有跟前幾人能聽見,老叟扒飯的動作僵住,這飯味道確實怪異,他為了能迅速博取信任所以吃得毫不猶豫。眼珠下滾,見到了裡麵的黃色雜質。
他驚怒交加,將碗摔落在地,“你這個毒婦!”
看戲的人都吃了一驚,剛剛還奄奄一息的老叟竟突然站起來中氣十足吼了一聲。
頓時覺得天也不冷了,事也不急了,一個個都瞧著門口看這個沒有父親依靠的嬌小姐要如何應對。
斜對麵賣包子的攤前有幾人站著聊開。
“這人是裝的?嘖嘖,虧得秦小姐一片好心。”
“可不是嘛,禦史大人平時得罪的人可不少,聽說已經入獄了,眼下不知多少人想來尋仇呢。”
“你說錯了,不是尋仇的。”賣包子的老板細長眼睛往周圍掃了一遍,悄聲加入議論。
“聽說禦史大人這事有隱情,那些高官是擔心自己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想著提前毀了這些,你們沒發現這兒最近人都多了些嗎?”
他說完便閉緊嘴巴,不顧麵前幾人詫異追問,抬起蒸籠看包子。
這幾人互相都是熟麵孔,倒也懂這老板,數出九個銅板給他:“你這人真是……給我來三個肉包,細說細說。”
老板收了錢,笑眯眯的:“禦史大人雖然沒回來,但入獄的判決也沒下來不是。這——”
身後傳來不小的動靜,幾人迅速回頭看去。
佝僂著身子的老者直起腰,分明是一個壯年男子。
秦霽已經被那男子推倒在地,手中烏木匣子滾落在另外一邊。
“小姐!”彩兒驚呼一聲,連忙擋在秦霽身前。試圖去推開這個人,卻被男子一掌揮開。
先前的小孩忙撿起匣子朝外跑去。
秦霽正要撐地爬起,男子已經走到麵前欲拎她的衣領。
她心一橫捏著地上那塊碎瓷片——剛剛摔倒時劃了手的那塊,朝他臉上劃去,若是往胸口劃,她這點力氣都割不開他的衣服。
才剛劃到一點,她的手腕就被捏住動彈不得。眼看著這惡徒的手伸向她的脖子,秦霽掙紮著想要後退。
“禁軍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