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迢和趙望就在不遠處,看了個全也聽了個全。女子背對著他們,隻一瞬瞧見了半張側臉,與先前宴席上全然不是一番模樣。
這一番行徑倒是個會勾人的,和她那個古板的爹大不相同,陸迢心中嗤笑,麵上顯出幾分不屑。
“我並非想要纏著李公子,剛剛有歹人追我,我太怕了才……”
秦霽正在表演囁嚅後的哽咽,半途被來人打斷。
“時安,怎麼佳人有約,便不去見我了?”陸迢輕笑走來,帶了幾分調侃的意味。
說得仿佛她礙了他們的事。
李去疾看到來人,眼睛一亮,“昭行,我正要去找你。”
遂撇下秦霽迎了上去。
二人好一番寒暄後視線雙雙停在她身上,雖沒說話,她卻能感受到裡頭隱藏的含義——你怎麼還不走?
秦霽那點淚意早被吹乾,再要哭訴就變得難了起來。
李去疾瞥了秦霽一眼,互相引見了兩人,態度坦坦蕩蕩。
“秦姑娘,這是魏國公府的世子,陸世子。”
“昭行,這是那位秦小姐。”
秦霽攥緊衣袖,對陸迢欠身,又轉向李去疾想要繼續解釋。
李去疾先一步開口:“我與昭行有事相商,你若是害怕,不如我讓馬車先送你回去?”
“三哥哥,你能否告訴我父親他到底——”
“秦霽,聖上當日說過此事不容他人議論。”李去疾皺眉,聲音嚴肅起來。
今日同她真是撇也撇不清了。
“可我是他女兒。”秦霽黯然道。
“我說同你見過並非胡謅,兩年前上元燈會,或許你不記得了。我隻怕以後沒有機會再見,所以貿然前來把此物送給你,也不算失約。我今日並不是為了圖你什麼東西——罷了。”
她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手中的烏木匣子也一並給了他。頸背筆直,沒有了一點嬌弱的影子,不卑不亢轉身離去。
李去疾緊緊捏著那匣子,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棍,頭腦發暈。
視野中淡去的身影漸漸與花燈夜的那個女子融為一體。
竟然是她麼?
陸迢看著李去疾怔怔的癡樣,心中對秦霽的不屑又多了幾分,這些矯揉造作的把戲竟把好好一個世家才俊挑逗的失神落魄。
時安真是糊塗。
他今日找他本是要談一樁公事,眼下這副情況想來是談不下去了。
陸迢半眯眼睛,看著衣著單薄騎馬遠去的秦霽,把這筆帳也添在了她的頭上。
秦霽騎到人少的地方就下來了,這風刮在臉上生疼,衣服也薄,薄得像沒穿。馬兒跑起來這寒氣就像無數根針同時在刺她的骨頭。
她往手上嗬氣,搓搓手,暖和一點後牽著馬慢慢地往回走。
身後已經無人再跟,隻怕都想辦法偷匣子去了。
太陽透過層層雲翳灑下淡淡一層日光,她出門的時候尚早,如今已是過了午時。
但願他們已經順利離開。
剛剛流了那麼多淚,沒一滴是真的,到如今鼻頭才真正發酸。
“聲聲!”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這是秦霽的閨名。
剛冒出的離彆愁緒被猝然掐斷,她回頭見到了清河。
對方換了身男裝,一看便知又是偷溜出來的。
“找我做什麼?”
“彆跟我裝,禦史府關了這麼多天門……你為什麼把我扔進去的包裹扔出來?”清河見她這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除夕前兩日自己偷偷去見她,禦史府大門緊閉,喊也喊不開,清河給她收拾了一大包過年的物品,喊了兩個小廝才扔進她院子,不到一刻鐘就被原樣扔了出來,回去被父親發現挨了好一頓罵。
她怎麼能這樣辜負自己的心意?清河捫心自問,她對自己親爹都沒這樣上心過。
今日聽說秦霽出府她才跟過來,結果又被甩了冷臉,清河是真的想跟秦霽大吵一架。
秦霽繃著臉不說話,清河鼓腮撩起她帷帽下垂著的白紗,把臉湊進去,見到她眼眶紅紅一副哭過的模樣。
騰起來的火氣又消下去一半,她解開自己身上的大氅給秦霽係上。
惡狠狠地凶秦霽,“凍死你得了。”
“不要,拿走。”
“點心要不要?剛買的徐記糕點。”清河壓著嗓子,惡聲惡氣。
“要,快點給我。”秦霽也粗聲粗氣。
清河喚丫鬟拿來點心盒,又打開把自己荷包裡剩下的銀子放了進去,銀燦燦一片。
秦霽接過盒子,拇指押在提手處摩梭。
“清河,這段日子我想自己靜靜,等我好了再去找你賠禮道歉,行嗎?”
這不還是不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