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九妹妹昨日在府住不習慣害了病,家裡便將九妹妹接了回去,送八妹妹蘭苕過來照看我。”
“蘭苕今日見九妹之時,她也遺憾自己未曾能夠照顧長姐,還要將長姐托付於我呢。”薛蘭苕說話不徐不疾,帶著她獨有的韻味,唯有眼色小心翼翼。
她也不知曉分明得到的消息長姐已經重病垂危,為何還如此康健。
——啪。
一盞雨過天晴杯在地上四分五裂,如同龜裂的蜘蛛網。
“夫君?”薛阮阮詫異。
沈今川忽地想起昨夜驚鴻一瞥,那樣的驚恐和躲閃不迭和記憶中一般,但後來的有條不紊和記憶中一般無二。
原為山水一程的初見,實則竟是眷顧非凡的重逢。
阿聞。
你惱我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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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州屬於京畿,離京城不遠不近,最讓人稱奇的便是淮運通疊,四通八達。
多少奇珍異寶都能在平平無奇的碼頭內找到。
這一日碼頭如同前幾日一樣來了個不同凡響的小娘子。
“薛娘子,今日包子真香!”
“薛娘子,上回要的地黃我給你放老徐那,不值什麼錢,給錢多生分,你幫我找回妞妞,怎麼感謝你都成。”
“薛娘子,明日有啥好吃的,給我們兄弟幾個多預備點,胃口大得很!”
碼頭過船卸船之時最為熱鬨,人也最嘈雜,船工下來歇息,過路客人透氣,短工來回搬運...
這幾日最難得等過船離奇卸完船之後依舊人聲鼎沸。
穿著短打的人秋日裡都忙碌出一身熱汗,等坐下囫圇吞一大半放了豬油的香嫩大包子都覺得山珍海味,熱熱鬨鬨地趕著時候說些話。
“香就行,明日沒包子了,弄些烙酥餅來大家換換味道,大行哥明日再來嘗嘗。”
“那就多謝陳大姐了,等煮了地黃粥你可得喝三大碗!”
“成嘞,明日是烙酥餅,鹹粥不改,不過狗子哥你怎麼還不走?船不都已經在這停了三日了,什麼買賣這麼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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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霧逐漸消散,在喧鬨人群中走出來的人穿著耐臟皂裙,那道亭亭玉立的身影走到哪裡都顯得分外安靜。
她一字一句回應著,任是誰都能叫出稱呼來,更彆說蔡大娘還和頭頂上的大老爺有淵源,更不敢招惹,連個尋常說笑都不敢說。
也正是托這位娘子的福,他們這些做短工的才能吃上有油水的飯菜。
薛娘子生得好看,不是那種單純的齊整的好看,而是人和頭上簪的花,永遠隻能第一眼看見春曉娘子這個人。
唇紅齒白,一眼驚豔的那種好看,用貧瘠的形容說出心底裡的描述。
不過這隻能是初始印象,春曉娘子過來的第一日,所有人都記得她身著雞心領磚紅上衫,配了一條玄色六破裙。
他們隻知道這位春曉娘子是那頭開飯館的蔡大娘侄女,剛過來投親的,能傳承蔡大娘衣缽還自己整了新的買賣。
也沒比旁人家多掙多少,但吃得屬實好很多。
“也不知什麼買賣,反正主家讓等我就等等,隻不過就今日了。”囫圇將包子連著熱茶咽進喉嚨,狗子匆匆說道。
他沒什麼出奇的,就是打短工的。
比尋常人好的地方在他的船是他祖上傳下,而非需要用大把銀錢來賃,這種等著拉貨的活計也就他方便做。
畢竟大船不缺貨也不愛等,小船是船夫賃來,一舉一動都是錢,不肯浪費。
不過能讓他等這麼幾日,說明給的錢足足的。
薛聞聽了這話點點頭,心中掩下思量,回過頭看著一直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姑娘。
她身上的衣衫有許多補丁,但看起來很乾淨,隻是望著她的時候十分局促,薛聞沒有忽視她已經等了許久,等到她身邊沒人了也沒有打擾。
“姑娘,我聽說你那個鋪子招人,能不能給我個活乾,我力氣大得很,不臟的。”
薛聞也覺得她難得愛乾淨,問:“跑堂不行嘛?這個銀錢要比打雜高。”
“不不,不行,有個活乾就行,我家人多,就指望我多乾些活呢。”
薛聞頓了頓,沒太明白,但見她快縮到地洞裡了也忍俊不禁,說改日過來簽個契子見過保人就好了。
等人走了,又招呼著和他人聊了幾句彆的,這才坐牛車回到蔡大娘遠近聞名的飯館內。
裡頭見著她回來的查查趕緊迎了上來,又安排人卸貨。
蔡大娘遠遠看著如魚得水的薛聞,想起那一日風塵仆仆趕來的人坐在略顯寒酸窄凳上,手中捧杯,熱茶水汽模糊她的雙眼,話語卻字字分明。
她說。
今朝若得脫身法,生吃黃連苦也甜。(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