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得眼疼。
於是歇了問他等她起身做什麼,將心比心一下和她以前追著問蔡大娘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都是問長輩,她都懂。
在自我調理之下,薛聞很快給自己找好了理由,忘記了這青年人高馬大,肉眼可見的並非弟弟。
看了下他的腿,想著他也老待在這院子裡不好,問:“等下我要帶查查去外頭,要不你跟查查.......”
薛聞頓住。
因為這幾日秦昭明格外吸引薛聞注意,被忽視的查查已經由護犢子的母雞變成要爭寵的原住民。
在氣性上來講,她怕查查帶著阿昭出去把阿昭給賣了。
從智商來講,她怕阿昭把查查給賣了。
所以,她再一次覆水能收,硬把要說的話改口成:“咱們有車,帶你出去看看?”
見秦昭明點頭,她趕緊提著裙子跑到院裡頭跟查查說:“看你今日辛苦,你今日留在家裡核對賬就行,外頭的賬我來對。”
“那...要不你帶阿昭出去,他力氣大。”查查賢良大度。
薛聞擰眉為難:“你樂意啊?”
“沒事沒事,我知道你最在意我了。”查查得意,不用看賬一身輕鬆,瞬間從晨起後的困頓清醒過來:“我跟嬸子一起忙,你去吧。”
薛聞點點頭,抿了抿唇給自己在衣袖裡鼓了股勁。
語言的藝術,她又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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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明是誰?
大安皇太子。
十歲被父皇扔在軍營和軍士同吃同住,十四歲親涉戰場,誅殺匈奴南可汗,梟首城牆,從死人堆裡拚殺出的皇太子。
哪裡斷個腿就需要如珠似寶的將養著,甚至一點兒不起眼的癢和疼都成了這人眼裡的大事。
但現在一個粗陋的從未在他麵前出現過的驢板車,成了他出行的必備。
要麼上車,要麼在家老實待著。
秦昭明看了眼這個車,很有骨氣地選擇了第一個選項。
“那你可要好好帶著拐杖,不然長歪了可就生的不好看了。”
秦昭明心裡輕嘖一聲,我就算腿殘了長的也足夠迷倒你,但麵上乖乖應了,不用馬夫攙扶,骨節分明的手掌借著驢車的支撐,將自己帶進車上。
入冬後的晴朗天氣就像織金的衣擺,看似溫暖滾燙,貼近了才知曉,原來是冷的。
薛聞起的時候已經不早,碼頭今日要走的貨船都已經離開了,隻剩下還在甩貨的零散船隻和小商販,熙熙攘攘,吵得讓人聽不清究竟在說些什麼。
再加上伸出的粗糙手掌哈上一口熱氣,配上還未散去的零散薄霧。
喜歡的人類似薛聞她看到了人世間不同的生活,不喜的人類似秦昭明他不明白薛聞不缺錢為何要來這裡,這裡隨處可見的水坑,讓她上一次來的時候鞋子上踩了一腳泥濘。
但這裡的大多數人,他們來不及想究竟喜歡還是不喜歡。
光是看顧眼前,就已經足夠,哪裡還會想越過眼前的天之外的生活方式?
一到碼頭便任何車都過不去了,薛聞下車,還伸手準備攙扶秦昭明。
隻有她敢朝他伸出手,即使他並不需要。
而後薛聞看著他將手放在她的掌心,卻沒有感受到來自他的重量。
比起攙扶,更像是......牽手?
薛聞忽地意識到動作的親密,動作不再乾脆利落,不知該要怎麼鬆開才夠自然,直到掌心中再一次觸摸到那道猙獰的傷疤。
還有脊背上的遍體傷痕,她想象不到究竟會是什麼情形才會留下這麼殘忍的傷口。
“賣花了,賣花了,來看看。”
“小郎君,要不要給小娘子買花戴?”
隨口就來的叫賣聲轉移了被鬆開後耿耿於懷之人的注意,但顯然這個時節並不適合鮮花,粗糙的泥盆裡隻有花枝的枝乾。
最暢銷的是用紅色布製的絹花,想著快要過年,緊緊腰帶添一抹喜慶。
但在眼高於頂的秦昭明看來,這花都不用細看,太過粗劣,配不上薛聞。
她現在辮子尾處簪的話也不能細看,在她身上也是相稱的,比眼前這個花樣子好多了。
不過秦昭明依舊被叫賣聲鬼使神差地吸引,拄著拐杖過去。
俊秀的少年郎風姿配上千紅萬紫的花朵,連貧瘠的絹花都顯得價值千金。
“那花怎麼賣?”
“小郎君真是好眼光,這花可是十年老根,保準能開花,和他們那些拿枯枝騙人的完全不一樣。”
“而且這花還是我剛從一個異域商人那找來的,尋常人根本不得見,和咱們這裡尋常樣子的牡丹完全不一樣 。”
秦昭明看不出來是幾年老根,但他記著自己見過這花。
不過並非西域而來,而是曹都幾年前培育出來的青金霞蔚,由花蕊到花瓣由墨色漸變為深藍,陽光之下,瀲灩著金光點綴,攝人魂魄。
有文人墨客未曾見過,卻還專門為它寫了許多詩詞歌賦,稱為花中神祇。
若真是這花,倒勉強能配。
但看來這人說的話顛三倒四,說得不知所雲,況且他也隻是看過這花有些印象,哪裡知道枝乾是不是真長這樣。
“喜歡?那我們就買下來吧。”
薛聞看他盯著那花枝目不轉睛,精致的臉龐襯著周圍嬌豔的光澤。
“可它不一定很好看,甚至不一定開花。”
薛聞忍俊不禁,眉眼彎彎:
“管那麼多做什麼,你喜歡就夠了。”
秦昭明聽著這話,就像用濕手帕逆著捋狸奴的毛一樣,怎麼都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