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們不知道他家裡情形嗎?”查查咬唇,止住了想說的話。
我們倒是知曉,隻是恐怕你不知曉。
“人間事各有各的苦楚,姑娘跟我說過不能拿彆人的苦楚當作和旁人拉近距離的工具。”
查查想是這麼想,但是她一個小丫頭,被突擊學了幾天管賬和迎來送往,哪裡比得上從小在陰謀詭計這種黑水裡駕輕就熟的世家子弟,更何況還是秦昭明親口說的熟識,沒用幾句這話就被套出來。
“阿昭家裡也就不說了,可他是被拍花子綁來的,那些人因為這個弄了這麼多不義之財,真是罪大惡極。”
查查玩著手小心翼翼地問:“阿昭不願意回去,說他爹好賭,那是不是......”
喬承東此刻好恨自己聽得懂言外之意,因為查查很明顯問的就是皇上是不是把太子殿下給賣了......這太可怕了。
還有皇太子說陛下好賭,這都是什麼,他一點沒有聽見。
福靈心至立刻轉移話題,聊到了這裡究竟是哪裡,有什麼看家本事,查查一五一十地說了,兩人越來越投機。
賓主儘歡。
都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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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聞——”
他走進廳裡,一眼就看到換了一身淺綠色衣裙,從袖口探出白如瓷器的手,迎麵撥弄著指尖黝黑的算珠,垂眸翻閱著賬冊。
秦昭明鬼使神差站在了外頭陰影處,怕打擾了薛聞的寧靜。
圃一站定,一瘸一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打擾了她這份寧靜,一定要她注意到自己。
“今日得要好好上藥了,我看你這樣子,隻怕拐杖早就不見蹤影了。”
“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麼?”薛聞抬頭,看著他。
青年笑起來的時候原本殷紅的唇線顯得薄一些,抿的顏色更鮮明,那雙眼眸直勾勾盯著自己,像不知事的孩童必須索問一個答案。
外頭是正午,雪下得滿頭白紛紛,早就覆蓋了外頭所有的路,讓所有本來的顏色都蒙了一層白。
薛聞的視角來看秦昭明是背對著光線的,但這屋內所有的光好似都全然聚集在了他一人身上,鳳眼微微上挑,讓人移不開眼睛看彆處。
“你之前問我怕不怕,我還沒來得及回答。”
“現在可以一並告訴你,怕,但這世上總有些怕也要做的事。”
“否則,於心難安,於情難堪。”
每個人都有秘密。
查查讓彆人這麼叫她,是因為她爹和娘都姓查,她希望她能夠記住這個根,卻又不願意麵對這個根。
她如果聰明的話可以換一個身世簡單的。
蔡大娘年輕時候輝煌一時,卻也有不願意分享的過去。
就像她,關於重生,是不論如何都要保護的秘密。
至於眼前人,她隻需要知道他不會傷害他們就足夠了。
秦昭明見微知著,打斷薛聞說的話。
因為他知道薛聞能夠說出來這麼多,一定在心底醞釀許久。
他或許可以從這裡麵抽絲剝繭,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站起身來,遠目望著外頭紛紛擾擾的雪,語氣輕柔堅定:“人是有思想的,即便被打斷骨頭,也會逃跑。”
容色青瓷般溫和的美人轉過身,用那雙瀲灩的眼眸抬頭望著他,含著蜜糖般的笑看著心內充斥著殺伐的皇太子殿下。
院外是裹著冬日嚴寒的風雪,兩人並肩而立,共同麵對外頭的雪和屋內的陰影。
“彆聽彆人的,聽自己的。”
人活一世,順心而為,無愧於心就夠了。
秦昭明回望著那雙眼睛,而後朗聲笑起來,露出他的虎牙。
抬步靠近薛聞,距離近得連彼此呼出的白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她忍不住後退之前,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越過她的脖頸,薛聞不知道他要如何,胸膛內的心跳要跳出嗓子眼,卻也沒有躲開。
“好了。”
他主動退後,手裡帶著絹花。
薛聞摸了摸頭發,發上是一對新的釵子點綴其中,原先的絹花已然消失不見,隻留一團紅影在玄衣衣袖邊閃過。
她看著秦昭明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己掩耳盜鈴的模樣撲哧一笑。
秦昭明惱怒:“不許笑我,我還沒笑你一個問題要想一日呢。”
薛聞輕哼,忍住笑意又實在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最後暢快笑起來,她明白秦昭明才不會笑她蠢笨:“給你發放的銀錢,恐怕買不起這一朵。”
但是她很喜歡。
因為這份禮物,不是送給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母親的。
這份心意,就是送她這個人的。
這話,她想不必說明白,眼前人也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