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衣嚷一句:“殷老頭,你快來看,到底夠了沒有?真是耽誤老虎發威,他再看,我就要將他的眼珠子摳下來了。”
老頭樂顛顛的,“再多放點兒,你是瞧不見咱們沈大人臉都紅了,老夫看得正有趣呢。”
沈鴆九迅速轉過身去,“江姑娘,抱歉。”
男人撩簾子走了,殷星野見血已過半碗,說:“夠了,你休息一會兒,自己去抓藥止血。”
“自己抓藥?”
老頭兒扭頭,“你不是江家的丫頭嗎,這點子止血的本事都沒有?”
“我......”
老頭指著外頭的藥廚,“東西都是齊全的,你要是不行,叫沈兒進來幫你。”
殷老頭子接了江寒衣半碗血,吩咐她三日以後再來,坐馬車回去的時候,江寒衣仰著頭,“我不行了,我不想再來了。”
沈鴆九道:“才剛剛開始。”
江寒衣指著弄玉,“沈大人,你瞧瞧咱們,我們是兩個大姑娘,一個來當丫鬟,伐木挑水劈柴,弄玉跟著我的時候,我都舍不得這麼使喚她。”
弄玉今日包攬了殷家的大半家務,因著要過年,殷家廚房裡東西倒是多,就是沒人規整,弄玉給米糧熏肉白菜全部收揀了一番,又橫刀切肉,做了足足十幾個燉菜,老頭子說一次性做出來,他日後一餐吃一個,反正天氣冷放著不會壞。
沈鴆九望著弄玉,弄玉道:“無事,不累。”
沈鴆九說:“弄玉姑娘說不累。”
江寒衣垂著一條手臂,“她不累,我累啊!”
女人指著外頭,“你看看,天都黑了,這街上多危險,一來一回的,我們都是弱女子,要是被打劫了怎麼辦?咱們又生的這麼標致,萬一來了個歹徒,劫財劫色的,那真是......”
沈鴆九目光瞟過來,笑吟吟的,“誰敢劫你?”
“咳”,江寒衣悶著嗓子,“那也是,本姑娘也不是誰都能劫的。”
逼近年關,外頭開了燈市,女人撩開簾子,她拉弄玉的袖子,“快看,你不是喜歡燈嗎,快看那個,亭台樓閣的那個,那個好看。”
扯了半天,弄玉沒回話,江寒衣扭頭,卻見沈鴆九睜著眼睛,她扯的是沈鴆九的袖子。“哎呀,扯錯了。”
她推弄玉一下,“你怎麼不提醒我?”
“噓!”
男人做出輕聲的手勢,江寒衣側目,原來弄玉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
“弄玉姑娘今日累了。”外頭就是燈花會,小街小販們吆喝得起勁,今日又不下雪,生意似乎也比往常好了許多,沈鴆九捏女人的手,“走,我們下去吃點東西。”
江寒衣手被男人捏著,男人手勢很輕,下馬車的時候,他扶著她那隻放過血的手臂,“來,下來。”江寒衣正要往下頭跳,男人已經用力托了她一把。
走不過三步,江寒衣發現沈鴆九一直站在她傷臂之後,不遠不近,既不會碰到她,也阻止了彆人碰到她。
“沈大人,我想吃......”
江寒衣扭頭,她興衝衝的,女人臉剛剛轉過來,笑容便凝固了。
沈鴆九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瞧見一對男女在方才江寒衣指著的那盞燈花前,亭台樓閣,那姑娘沈鴆九認識,華家的大姑娘,華老爺子的遺孤,華亭。
待那青年微微轉頭,沈鴆九也將他認了出來,蕭衍之,南京都察院七品小小禦史。
華亭是個大方的姑娘,她長在行伍,爺爺與父親都戰死在遼東,引她長大的是家中的幕僚軍師與管家,這些人都機敏而果決,他們討厭婦孺之氣,信奉以實力見真章。是以華亭在見過蕭衍之之後,就迅速行動了,她喜歡的男人,先下手為強。
江寒衣縮回手,女人目光寂寥。
“走吧,吃什麼?”
沈鴆九上前,輕輕捉了女人手腕,“這裡人多,當心人家撞到你,我們換個地方。”
“我......我......”
“你什麼你,方才還嘰嘰喳喳嚷著餓了,這頭又唧唧歪歪,難道說是我倒了你的胃口?”
“沈鴆九,那個......我......”
男人道:“該吃就吃,你不是喜歡吃雞嗎,前頭有家館子會熬雞湯,吃掉一隻雞,再來一碗麵好不好?”
隔著重重燈影,江寒衣扭頭又看了那對男女一眼,蕭衍之目光動了動,華亭卻已迅速轉身,她笑意盈盈,同沈鴆九打招呼:“沈大人,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