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明擱下紙筆,“好,好,沈大人,我來,我來。”脫了楊世安的衣服,確實如府衙仵作所說,身上沒有明顯外傷。“翻過來看看。”夏侯明與沈鴆九將楊世安扶起來,江寒衣湊上去,“屍斑是櫻桃紅的,櫻桃紅色,那是......”
“炭”,沈鴆九說:“死前屋裡炭火燒的旺,人死了,屍體自然起櫻桃紅的屍斑。”
“好!”夏侯明準備鼓起掌來,“我們沈兒,萬事都通曉,就是厲害!”
夏侯明一鬆手,楊世安的屍體就在棺材板上磕了一下,夏侯明正要去扶,“謝天謝地,楊大人莫怪,莫怪!”夏侯明說:“既然無明顯外傷,那就不是被人打死的,也不是摔死的,更不是溺死的,咱們當吸入過多炭灰結案吧。”
沈鴆九不說話,他看江寒衣,“慢著。”江寒衣同沈鴆九說:“有勞沈大人,找府裡的傭人借點東西來使使,若不行,我就要用刀子割了。”
剛剛楊世安的屍體磕在棺材板上,就是這麼一下子,女醫師突然想起他的咽喉裡有沒有東西,她得借個東西來挖挖,若是不行,那就隻能她自己劃開來看了。
守在外頭的丫鬟倒是聽話,裡頭要個銀調羹,她便真的尋了一個過來,江寒衣捏住楊世安的嘴,往裡頭挖,夏侯明扭開頭,“挖甚麼呢,肝臟都快被你挖出來了。”
銀調羹深到喉管,伸到底的時候,果真教江寒衣挖到一點東西,是一點吃食,在身體裡留得太久,又經過咀嚼和腐蝕,早已瞧不出是甚麼東西了。江寒衣用塊布將那點東西包了,夏侯明說:“留著作甚,留著過十五嗎?”
將棺材重新闔上之後,夏侯明出麵,與楊夫人聊了幾句,楊夫人說:“是猝死的,仵作也這麼說,他是死在家裡的,就死在自家的小樓裡。”
“小樓?”沈鴆九朝四周看了一眼。
“就在後頭。”楊夫人指著東南角的一處,“那是妾室於氏的院子,她很得寵,是新添回來的,抬回來也就不到一年。那日大人在於氏的小樓上午睡,於氏在小院裡剪梅,等她捧了梅瓶上去,大人就,就不動了。”
沈鴆九道:“能否請這位於氏出來一見?”
“可以。”楊氏有些興致不高,她招來一個丫鬟,說:“請於氏出來,就說大人不在了,朝廷來了人,要問話。”
楊家宅院大,幾人在前頭花廳等了有一刻鐘,那丫鬟來回話:“於姨娘說了,她午睡才起,要梳妝換衣,請諸位大人稍等片刻,她馬上就來。”
既是如此,楊氏招呼人上茶水,中途還添了一次茶,幾人喝了茶,始終不見那小妾於氏出來。彆說沈鴆九他們一行不耐煩,就是楊氏自己也不耐煩,她站起來,說:“不若我領幾位大人去瞧瞧,她慣來沒有分寸。”
言語之間,楊氏對那於氏多有不滿,等到東南角那院落的時候,楊氏的丫鬟過去叫門,就聽見“砰”一聲,不知甚麼砸在地上,一聲巨響。
推開那小院子的門,裡頭種了很多盆栽的花,一盆一盆,枯葉殘生。江寒衣往那小樓下頭一看,就瞧見了一簇鮮紅的屍體,有血跡慢慢滲出來,鮮紅的衣裳和源源不斷的血,滾在一處,嬌豔極了。
“啊!”有幾個丫鬟們後知後覺,這刻才察覺有人墜樓,又不敢上前,驚恐喊出來,隻差摟成一片。楊氏要上前,江寒衣已經邁步出去,她扶起這位穿鮮紅袍子的於姨娘,這女人麵目著地,嘴上鼻上全部挫傷,摸她胸骨,斷裂數根,再摸到腿,腿斷了一隻。江寒衣心道:想死?想死也不是這麼個死法。她正要喚沈鴆九過來,那於氏卻睜開眼睛,她捏住她的手,“我救不活了,救不活了,讓我去吧,讓我去吧!”
於氏外輕內重,顯不是先死了被人丟下來的,她眼角嘴角皆有血出,再看這小樓窗口,窗口開得大,她從裡頭直接跳出來也不是不可能。於氏的眼珠子盯在這張牙舞爪的飛魚服上,“姑娘,你行行好,我不想進錦衣衛,我不想......”不想進錦衣衛鎮撫司,話還沒說完,於氏斷氣了。
沈鴆九過來,江寒衣歎口氣,“死了,活著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