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商……”
明遙使勁搖了搖眩暈的腦袋,聽見耳邊這虛弱的呼喚聲,突然冒出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她猛地睜開眼,驚覺淩懸正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懷中!
不,是炎華。明遙看著周圍雲霧繚繞的環境,這樣想到。
炎華胸口不知為何烏黑一片。他麵色青白,嘴唇泛紫。剛剛還嫌棄他性格頑劣,結果轉瞬之間,他眼中所有的神采都消失了,隻剩下如今這副生命垂危的模樣。明遙突然就痛恨起自己方才的不知珍惜。
明遙心如火焚,焦急萬分:“炎華!炎華你怎麼了炎華!”
炎華試圖抬起手臂,但剛剛有所動作便要跌落下去,明遙趕緊接住他半空中的手。
他的手臂明明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但手指卻死死地攥住明遙,力道之大仿佛要將明遙的手腕折斷——
“你……你給我記住了……我下輩子……都……都不會放過你!”
明遙呆若木雞,但她還未來得及對這句話做出任何反應,炎華握緊的手便喪失了氣力,漸漸從她手上滑落。
鮮活的生命眨眼間在她懷中消散,一種巨大的悲傷攫住了她的心跳。明遙不知這是清商的情緒,還是她的情緒,隻感覺自己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世界好像一片混沌,延展的空間和漫長的時間都被絞成碎片,她被席卷其中,整個天地都變得虛無。
*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明遙才緩緩張開雙眼。
“師姐……”
賀懷寧仿佛被嚇到了一般,愣愣地看著她的臉。
明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不知師姐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竟讓師姐如此悲傷?”賀懷山也關切地望著自己。
“……幻境?”
明遙喃喃。
“不錯。”賀懷山麵色好似頗為慚愧,“師姐莫要責怪,這海上其實布下了幻境,來檢驗求醫之人的心境。身處幻境之人會經曆此生最為幸福和痛苦至極的兩件事,性情暴躁、室怒市色之人多半變得瘋癲癡狂,葬於大海。隻有情緒穩定、不遷怒於人者才能從幻境當中醒來。”
此生最為幸福和痛苦至極的兩件事……
明遙還未從剛剛的幻境中反應過來,沉默許久,才慢慢意識到賀懷山話裡的意思,低啞開口:“……你們是?”
“多有得罪,萬望師姐海涵。隻是任何人都得來上這麼一遭,便是我們二人也不敢壞了規矩。”
“重新介紹一下,在下杏花島賀懷山,恭喜師姐通過考驗。”
陶伯最後搖了一下槳,抬起鬥笠望向前方。
船槳擱在小舟上,二者相接發出一聲重響。
明遙抬眼向小舟外望去:浩渺海麵上一座島嶼巍然而立,山丘起伏疊青瀉翠,粉白花海漫山遍野。一條小路蜿蜒而上,通向她不可捉摸的未來。
杏花島,到了。
*
“師姐,慢點兒。”
明遙扶過賀懷寧的手下了船,賀懷山正和陶伯作彆。
賀懷山拱手:“辛苦陶伯了,海上風浪大,您多保重身體。”
陶伯笑嗬嗬的:“多謝少爺。不過您上次拐了小姐偷偷跑出島去,島主可是發了很大一通火呢。少爺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賀懷山聞言垮下一張臉:“不是吧?現在還要找我算賬……”
明遙趁這個間隙暗暗呼喚淩懸:淩懸?淩懸你在嗎?淩懸!”
她的聲音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應。
明遙有些慌了,但此時賀懷山已經走上前來:“師姐,我們走吧。”
明遙沒有辦法,隻能先隨二人而去,揣著滿心的不安上山了。
“杏花島世代規矩,在外不得泄露自己身份。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希望師姐不要怪罪。”
賀懷山一邊在前引路一邊向她解釋。
明遙沒有把他們瞞著自己的這件事放在心上,隻回了句:“無事,我能理解。”
賀懷山聽她這麼說才鬆了口氣,繼續道:“不過我從小生活在島上,確實不曾聽過惡靈契反噬那種症狀,隻怕師姐要白跑一趟了。”
明遙聽言確實有一瞬失落,不過她強打精神:“沒關係,既然來了,怎能不拜訪一下賀神醫?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線索呢。”
賀懷寧見她失意立馬安慰道:“師姐你彆聽他瞎說,他小時候隻知道上房掀瓦,招貓逗狗,哪兒能記得什麼事?我們去問問我娘,要是師父來過,她一定會記得的!”
賀懷山作勢拿扇子敲她腦袋,被她轉身躲開:“賀、懷、寧!”
“阿山?阿寧?你們回來了?”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男子正抱著一堆木頭站在他們麵前。
此人一身粗布衣服,聽聲音像是已進中年,隻不過尤為突兀的是,他的臉上戴了一張白色麵具,遮住了眼睛下方右半張臉。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