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薑不禁問:“他在做什麼?”
蘇吳道:“他在推衍磐石山莊的《太意象位》步法。此步法有八卦六十四象之變。玉梅冰簟的機關方位,正是按照此法建造。”
她聽得雲裡霧裡,隻覺這什麼《太意象位》高深艱澀,比她花一貫錢買的《名家機關術之宿氏天機絕命譜》要厲害得多。
“怪不得上次在血池邊,瞽叟明明看起來站在石壁儘頭,一眨眼就沒了。”她恍然大悟,“那裡其實是有路的,對不對?”
“真聰明。”蘇吳微笑,用誇小孩的口吻誇獎她。
秦薑不由得回想起黑夜裡他背著自己,平穩的腳步和隔著衣料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溫熱。
“那是《太意象位》中的一葉障目法,若不是瞽叟相助,我恐怕也看不穿其中奧秘。”他又道:“且那步法走錯一步,便尋不得門徑,因此我才唐突了大人。”
她裝作不經意地擺擺手,有些臉熱,又忍不住用餘光瞥他。
突然,竇靈犀那幽靈一般的聲音插進兩人中間,“什麼唐突了大人?”
於是兩人很有默契地分開一步,各自站在竇小侯爺的兩邊,繼續認真地看偃師渡。
竇小侯爺嘀咕著“有什麼本侯爺不能聽的事”,也饒有興趣的觀看起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偃師渡在某個方位停了下來,抬手指向前方。瞽叟老態龍鐘,走到他身邊。他則拉下他的拐杖,將他乾枯似雞爪的兩隻手,擺成了左“三”右“六”的手勢。
“往這個方位,走三十六步。”蘇吳道。
三十六步之外,是梅金縷的臥房。
秦薑和她商量:“金縷夫人,要不你乾脆告訴我們機關在哪,省得我們弄壞你屋內的東西?”
回應她的是梅金縷拒不合作的冷漠目光。
於是幾人分頭行動,竇靈犀讓侍衛們把梅繼業按在玉梅冰簟上;秦薑和蘇吳帶著梅金縷,來到了她的臥房。
“我說過了,那玉梅冰簟隻是用來修習功法的普通藥玉床,根本沒有什麼機關!”看到眾人在屋中亂找一氣,梅金縷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想要糊弄過去。
秦薑歎了口氣。
“事到如今,夫人還要負隅頑抗。”她搖搖頭,很是惋惜,“令公子那麼出色,若是死在玉梅冰簟上,真是可惜。”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梅金縷的桌旁,冷眼盯著她的神色。
屋裡的陳設很是精巧,桌椅幾案都是一色的相思木打造,雕花處處,皆是不凡;牆上掛著名家手筆的仕女圖,細頸的汝窯美人瓶裡插了斜斜的卷軸,梅花狀的博古架上玉石古玩錯落雅致,繡榻旁還擺了一架箏,很是幽謐的模樣;另一邊特設了一個神龕,香燭不滅,供了新鮮的瓜果。令人詫異的是,佛龕裡並不是菩薩佛像,而是個人身蛇尾的女媧金身。
聽說西南夷人多崇拜後土娘娘,果然不假。
黑甲侍衛們搜完衣箱漆櫃,又將博古架上的陳設一一取下,四處按摸,想發現哪裡有機關。梅金縷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而當他們走向另一邊時,秦薑察覺到,她麵色雖然不變,眼睛卻往一處飛快地瞟了瞟。
這是人在受到威脅,緊張之下做出的本能反應。
秦薑一笑,親自來到她目光所及之處——女媧神龕旁。
“我記得,供奉神佛的話,似乎神龕不得朝門。”她道:“為何這神龕卻正對著門的方位呢?金縷夫人是不懂這基本的風水之說嗎?”
她將手放在了女媧神像上。
梅金縷嘴唇囁嚅,死死盯著她那隻手,額上滲出了點點冷汗。
秦薑便伸手去按,發覺不動,又改為拔,再要轉上幾圈——
“住手!”梅金縷崩潰大喊。
“所以是轉一下,對嗎?”秦薑回頭問。
梅金縷終於敗下陣來,平日裡多情似水的眼眸此時滿是潰敗和不甘的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