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 他怎麼會在這裡?(1 / 2)

困帝台 水生蕭止 3546 字 8個月前

剛看見怡和殿的重角飛簷,守在門邊的青荷已匆匆迎了上來。玉染原本在晏泠音身後打著哈欠,瞥見青荷的臉色,又硬生生把哈欠忍回去了。

她知道青荷姊姊向來心細,殿下有沒有私自溜出宮去玩,她總是掃一眼便能看出來。而殿下自然是怪不得的,到頭來又得逮著她,不輕不重地埋怨一頓。

可她也不是有意偷懶的,殿下不讓她跟著,她就算再想出宮,也不能厚著臉皮蹭上去啊!

在鏡華園撲了一日蝴蝶的玉染癟了癟嘴,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攥緊。她袖中還藏了隻拿鼠曲草編的草盒,盒裡蓋著她好容易才捉到的蛐蛐兒,方才悶了它一路,也不知有沒有把它憋壞了。

誰知她手一動,那蛐蛐福至心靈,“唧唧”地叫了兩聲,在這暮色四沉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動聽。

她一下子不敢再去看青荷的臉,丟下一句“殿下餓了我去給殿下備晚膳”,便逃也似的鑽進了怡和殿。手裡還緊緊攥著那編得極其細致的草盒。

晏泠音先輕聲笑了起來。玉染這個謊撒得不高明,但畢竟是因她而起,她有心幫著圓一圓,便也跟著往殿中走,順口問青荷道:“母妃可歇下了?”

青荷這才收了她那恨鐵不成鋼的目光,應道:“娘娘剛進了藥,現下應當去佛堂了。”

淑妃禮佛虔敬,每日都要誦上兩個時辰的佛經,其間不喜旁人打擾。晏泠音點了點頭道:“那便罷了。”

她興致不高,青荷顯然也察覺到了,猶豫片刻便轉開了話頭:“午後有寧壽宮的宮人過來,說是請殿下明日申時去一趟。”

“寧壽宮?”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晏泠音微微皺眉,下意識道,“皇祖母找我?”

當今皇太後是陛下的嫡母,但同陛下並不親近。當年淑妃入宮之時,母子間還鬨過一場,這是整個後宮都知道的事。怡和殿無論盛時衰時,都受了不少寧壽宮的冷眼。晏泠音不是遲鈍的人,即便在很小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這位皇祖母不喜歡她的母妃,連帶著也不喜歡她。

十幾年來,她踏進寧壽宮的次數屈指可數,隻在一些避不開的節慶日上才去走一趟,像這樣被太後單獨召見,還是頭一回。

“宮人可有說為了什麼?”

青荷也覺困惑,搖頭道:“未曾。”

事出反常,晏泠音不信她那位高傲的皇祖母有找她聊天的雅興,但她隱約記得,太後的母家崔氏與謝氏交好,而她要嫁的那位涇州的小將軍,正巧姓謝。

如此……明日這場會麵的目的,也不算難猜。

晏泠音自嘲地笑了笑。她不願再細想下去,放慢腳步,囑咐青荷道:“我今日在西閣用膳,把前年埋的酒拿兩壇來。”她已料到青荷會反對她飲酒,跟著便補了一句,“倒是好酒,埋了幾年,再不喝可就喝不上了。”

果然,青荷聽了這話隻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麼。

天氣悶熱,西閣雖敞了門窗,卻仍積了滿室未消的暑氣。好在後窗下是大片將開未開的滴翠蓮,花池上時有風過,涼絲絲的,還挾著清淡的甜香,讓人心情暢快不少。晏泠音在外麵跑了一天,著實有些餓了,卻不急著動筷,隻慢慢地斟酒,慢慢地喝。

真是奇怪,她明明沒有想任何人、任何事,那滿池青翠的花葉卻在她眼前浮動起來,隱隱綽綽地,化作了大片枯死的菩提樹。

菩提樹下有滿身血汙的人影,她看不清。

“青荷,”她晃著手中的杯盞,輕聲道,“你記得這酒的名字嗎?”

玉染餓得狠了,在一旁狼吞虎咽,並沒注意她們的對話。青荷瞥了她一眼,也輕聲道:“奴婢記得,是玉堂春。”

她一直在給晏泠音夾菜,勸她多少吃一點,彆隻顧著喝酒,自己卻沒吃什麼。晏泠音望著她笑:“它還有個名字,叫南陽米露,因為它產自南陽。先生走前同我說,他好些年沒回南陽了,想再喝一盞家鄉的米酒。”

青荷一時說不出話,眼圈已經紅了。

“京中都說先生從不飲酒,朝官們有時私下聚一聚,也從來不敢喊先生。誰能想到,先生臨走之前,卻惦記著這口南陽的酒呢。”

“殿下……”

“青荷,”晏泠音望著杯中半透的酒液,聲音平平,“是我對不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