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蘇公子,我在查你。(2 / 2)

困帝台 水生蕭止 3726 字 8個月前

但他的故人早已身陷囹圄,在他環環相扣的計劃裡自縛於羅網。他既然知道這點,那一日又是為何而來?

為何要引她走過秘道,為何讓人送來新鮮的梔子,為何同她一起跪在罪臣的墓前?

她要把這些事問清楚,才能安心地離開宛京。

殷若瑾沒有看見蘇覓。或者說,她沒有看見呂紹之外的任何人。她立定在危字號的門前時,原本倚著柵欄的呂紹坐直了身。

他們一坐一立,四目相對。殷若瑾麵色冷淡,而呂紹的唇微微翕動著,像是想說什麼,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聞姑娘,”蘇覓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低聲道,“借一步說話。”

那場突發的病症似乎已經愈合,並沒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但晏泠音記得他咳血的樣子,也記得他笑著說“想死也沒那麼容易”時的口吻。

他們並肩走出方獄的大門時,頭頂的豔陽如暴雨傾瀉,澆了他們滿頭滿身。其時已至七月,暑熱還未褪去,白日的陽光也依舊灼人。晏泠音抬了手,想擋住那刺目的光線,卻忽覺身前一暗。蘇覓舉著把竹扇,相當自然地替她遮住了日光。

他被曬得眯起了眼,唇角卻掛著笑:“這種天氣,該請姑娘去茗香樓喝杯涼茶才是。但姑娘如今正忙著,我的身份又不便多出門走動,隻能先欠著了。”

晏泠音站在竹扇的陰影下,不知道是推開它好,還是裝作不知,就這麼走下去好。遲疑片刻,她還是往後退了一步,抬眼去看扇麵的題字:“公子以為,我在忙什麼?”

這把扇子材質普通,不比晏眆的那把用料名貴,隻扇骨削得乾淨齊整,顯然花過心思。她這一避,蘇覓也不覺窘迫,笑吟吟地收了折扇,應道:“忙著準備遠行的行李,忙著替殷娘子安排後半生的居所,忙著打探朝局和戰事,以備日後順利回京。”

他不說遠嫁,而說遠行,又這樣篤定她還會回來。逆著光,晏泠音並沒看清扇上寫了什麼。她靜了片刻,這才開口道:“還有一樣。蘇公子,我在查你。”

“查我?”蘇覓偏過頭看她,笑意更深,“是我累姑娘費心。不知可有查到什麼?”

他問得坦蕩,晏泠音也不想遮掩:“公子剛入京時,身邊跟的除了阿承,應當還有另一個男孩。他單名為複,也是在逐風閣長大的。那個孩子,他現在在哪裡?”

那一瞬,蘇覓眸中有墨色翻湧。她迎上他的目光,而他沒有移開視線。

“京中暗箭無數,防不勝防,”蘇覓聲音很輕,“我葬了他。”

“葬在何處?”晏泠音心中隱有不忍,但還是迫著自己往下追問,“就在呂宅的那株槐樹下?”

蘇覓笑了笑。

“原來姑娘已經猜到了。”

她不解蘇覓為何還笑得出來。他總能在一瞬間將勢如狂瀾的情緒收起,上一秒還是山雨欲來,下一秒便又日暖風輕。

“公子對呂紹如此無情,也是為了替那個孩子報仇嗎?”

“聞姑娘,我不為自己開脫,”蘇覓注視著她的臉,正色道,“我確實把那些事告訴了二郎,但也正如我曾對姑娘所說的,是二郎自己選擇了這麼做。他心中愧疚,想要贖罪,我不會攔他。”

“可呂主簿又做錯了什麼?”晏泠音胸口發悶,“父輩的罪過,必須要他來承擔嗎?”

蘇覓足下微頓。

“阿複他,也沒有做錯什麼。”

晏泠音默然。

“我知道姑娘覺得不公,但世間事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我成全了二郎的癡心,他求仁得仁,已經算是幸運了。”

“……真的如此嗎,”晏泠音深吸了一口氣,“就公子方才所見,呂主簿看著殷娘子的那種眼神……公子依然敢說,他是幸運的嗎?”

她被曬出了汗,胸口的窒悶感也越來越重。一陣清苦的藥香飄至麵前,那是蘇覓的巾帕,給她拭汗的。

“我所說的,是命,姑娘問我的,是緣。二郎和殷娘子是段孽緣,我不否認,那是不幸。”

他看著她擦淨了額上的汗,眸光溫柔。

“姑娘查到的,隻是一半的事實,還有一半,就聽我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