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天是一周難得的體育課。
帶著大家繞操場慢跑兩圈,又分彆練習了投擲等項目,體育老師就撿懶讓大家自由活動去了。
女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跳繩或聊天,男生則從器材室拿來了乒乓球和籃球等物,各自玩耍起來。
江渙向來不參與這樣的集體活動,他跨過半個操場準備回教室,卻在跑道邊緣被人猛力衝撞了下。
由於慣性,他踉蹌了兩步,卻很快穩住身形。
他還沒說什麼,反倒被橫衝直撞跑過來那人倒打一耙:“痛死了,誰啊這麼瞎!信不信我揍——”
那人因為反作用力,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邊爬起來邊放狠話,話頭卻在看清江渙的刹那,戛然而止。
撞過來的不是彆人,正是王小胖。
不過以前兩個班的體育課都是岔開的,這次是因為他們語文老師和體育老師調了課,這才趕到了一塊兒。
回想起除夕夜,江渙那股冰冷卻又異常凶狠的模樣,他就覺得額頭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咽了咽口水,把餘下的話一並咽了回去。
“老大,怎麼了怎麼了?”王小胖的忠實擁躉趙富森跟了過來。
“沒,沒事兒,就這小子不長眼,撞了下,”王小胖揉了揉屁股,不肯在小跟班麵前跌了份,嘴硬道:“算了,這次就放過他。”
“啊?”
趙富森大跌眼鏡,看看他又看看冷著一張臉的江渙,心想,他們老大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一人了,畢竟剛結結實實摔那一下,看著可不輕。
“那,那個啥,”王小胖抓了抓眉梢,忽然瞥到不遠處的熟悉身影,一拍腦門道:“我這是看在祝驚初的麵子上。”
江渙皺了皺眉,看他的反應,王小胖有些新奇:“你不知道啊?之前要不是她替你求情,還塞了很多好吃的給我,我才不會放過你。”
江渙抿了抿唇,問:“巧克力?”
“啥?”王小胖腦子轉了幾圈,才點了點頭,“哦,是啊,是有巧克力,但不止,她後頭還用一個月零花錢,給我買了不少東西呢。”
“行了,閃開,懶得跟你廢話!彆耽誤我減肥。”說完,王小胖拍拍身上的灰,繞開他跑遠了。
所以那次,是因為他,才轉頭用那一堆零食討好王小胖?
甚至還花了她一個月的零花錢。
難怪,難怪那段時間,都不見她像往常那樣買零食和玩具。
江渙回過神,目光梭巡一周,很快在女生堆裡找到了祝驚初。
不知旁人跟她說了什麼,她笑得眉眼彎彎,仿佛比春日暖陽還要多幾分溫煦。
他恍然有些目眩,以致分不清,到底哪一麵,才是真正的她。
可不管怎樣,於他而言,她就和太陽一樣,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四月末的風吹過,依然帶了些涼意。
江渙半眯起眼,遠遠地看著那輪不屬於他的太陽,任由冷風穿過他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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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是上午的最後一節,江渙到教室時,前門大開著,看樣子已經有人回來過了,或許提前去了小賣部或者食堂。
活動時微微出了些汗,他回座位拿了幾張紙巾,擦拭乾淨後,起身去衛生間洗手。
可人剛到性彆標識牌下,還沒踏進去,就聽到了同班的花斑鼠等人的聲音。
他沒有聽牆角的習慣,其中高頻出現的一個人名,卻讓他不由得停住了腳。
“所以那次真就是祝驚初搞的鬼唄?”
“可不,餘老師當天就找了他倆,隔天我們就挨個被叫過去挨批了,不是姓江的就是祝驚初。”
“就是祝驚初!我剛回來的時候跟在餘老師後麵都聽到了,他和彆的老師怎麼說來著……哦,對!”其中一個模仿小餘老師的口吻,複述了遍聽來的話,“‘有些事學生不會主動開口,像我們班開學那事兒,要不是班上那小女孩告訴我’什麼什麼的,你說,除了她還有誰是女的?”
“現在想想還覺得氣人!餘老師那時還說要請家長,多虧我認錯快,不然回家屁股都開花了。”
“……”
江渙垂下眼瞼,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說的是哪件事。
事故發生後,他聽多了羞辱和唾罵,那天的事從沒想過要尋求老師的幫助,更沒想過要什麼道歉。
因為他知道,不論事實如何,在真相出來之前,他和爺爺隻會是受害人家屬宣泄情緒的出口,以及他人茶餘飯後跟風的談資。
但原來,在他不知情的時候,還有人想儘辦法,隻為替他討要一個說法。
長長的睫毛掩去他眼底泛起的漣漪,胸腔某處湧起的異樣,隻有他自己清楚。
花斑鼠聽起來很是氣憤:“祝驚初也太重色輕友了!姓江的都不搭理她,她還屁顛顛黏著彆人,嘔。”
另一人出餿主意:“說來說去,都怪她背地裡打我們小報告,要不,我們一報還一報,整整她,我看……”
餿主意剛冒了個頭,被“砰”一聲巨響扼殺在了搖籃裡。
江渙踹開男衛生間的門,驚得裡麵幾人立馬噤聲,齊唰唰看了過去。
他眸光清淺,一一掃過他們,沒有隻言片語,卻散發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強烈壓迫感,讓人不自覺想要躲閃。
江渙收回視線,擰開入口處的水龍頭,洗乾淨手就離開了。
仿佛隻是為了洗個手。
直到腳步聲遠去,猶如開了靜音模式的幾個人才醒過神來。
“我的媽,他毛病啊,嚇唬誰呢?”
“彆說,是怪嚇人的,不會是聽到我們剛說的話了吧。”
“去去去,彆管他,你接著說,怎麼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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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醒來後,祝驚初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喂,”她搖了搖同桌張添禹的胳膊,小聲問:“你覺不覺得有點兒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