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羅意璿又翻了一遍群裡的消息。
今天下午柳樂晴沒到場,談裕也現在才回來。
柳家突然道歉,和他有關嗎......
放下手機,她照著他的要求,敲了主臥的門。
“進來。”
主臥很大,包含著一個小客廳和書房。
屋子裡陳設很乾淨,就好像每一件物件都有著它應該在的地方一樣。
談裕正看著電腦文件,準備開一個簡短的小會兒。
正逢上她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沏杯茶,把香點上。”
“好。”
茶具就放置在談裕的書房。
看著她過去,談裕才點開了攝像頭,開始會議。
羅意璿的姥爺,也就是孟晚清的父親,是京城裡著名的茶藝大師。羅意璿的舅舅孟顯榮更是近乎包攬了整個京城的茶館生意。
雖不比談家羅家家大業大,卻重在一個雅字,加上孟家後輩也多為文字工作者或從事與曆史研究相關的工作,是當之無愧的書香門第。
羅意璿的沏茶,點茶的手藝是孟老爺子在世時親自傳授的。她又有天賦,茶藝水平在整個京城名媛圈都難逢對手。
她倒是沒想到,談裕竟然也有如此一應俱全的茶具。
除了常規的,茶桌的正中央還放著一隻盞子。
羅意坐下來,拿起盞子仔細端詳便知。
是隻兔毫盞,建盞當中的極品。
這隻盞,藍中帶淚,釉光一流,兔毫通達是極品中的極品。
以前在姥爺那也沒見過幾隻。可與前幾年紐約蘇富比拍賣的那一隻媲美。
盞底有底款,盞壁能瞥見細微裂痕,使用時要尤其小心。
大概,是談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
現在,應當是有市無價。
既然有建盞,不點茶可惜了。
羅意璿許久沒機會碰茶道,此刻倒是頗來了興致。
她先是燃了香,沒一會兒,縷縷輕煙就從紫砂香爐裡緩緩蔓延出來,朦朧得像是薄薄的輕紗。
熟悉的小葉紫檀和黃楊木的味道,和那天在麗茲酒店問道的一模一樣。
看來談裕是真的鐘愛雲家這款香。
燃香的功夫,水已經熱好,她倒進盞子,用茶筅清掃,開始第一步——溫盞。
待到盞子溫好,倒掉了裡麵的水。
投茶,再注水,調膏。
茶粉漸漸散開,直至調成膠狀。
二湯,繼續用茶筅搖盞,盞內的色澤漸漸鋪開,茶麵起了浮沫。
三湯,擊拂漸貴輕勻,粟文蟹眼。
四湯,茶筅轉圜稍寬,速減緩,雲朵一般的茶沫漸漸浮現。
五湯,如發立未儘,則擊以作之。發力已過,則拂以斂之,直至茶色儘矣。
六湯,以觀立作,乳點餑結。
七湯,乳霧洶湧,溢盞而起。
漫長的工序下來,整整近二十分鐘過去。
羅意璿做得極為認真,腦子裡一遍遍都是姥爺和孟晚清對她過往的指點和教導。
茶台下麵還收著一對小茶盞。
看材質,應該是和田玉製的,通透白淨,看不見半點雜質和絮狀漂浮物。
她將點好的茶倒進茶杯,仔細擦乾淨杯口。
她在茶台邊點茶的功夫,談裕正在開會。
人坐在那,心思卻飄忽得厲害。
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來,柔和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她窈窕的身量。
長發挽在腦後,垂下來的幾縷有些遮擋住臉龐,反倒是有了幾分欲語還休的嬌憨柔美。
從前,羅意璿就很少在媒體和大型晚宴活動上露麵,唯一一起公開高調地出場,是在十八歲的成人禮晚宴。
那晚,羅家遍請京城顯貴,場麵熱鬨到連媒體都連發了三天頭版頭條。
放眼整個京城,哪家的女兒有這樣大的派頭和架勢。
她挽著羅振燁的手臂,穿著Ellis金色頂級高定,帶著那套人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的古董鑽石皇冠,從旋轉的樓梯上一步步走下來。
冠頂那顆切割光滑,極度透亮純淨的盾形鑽石足足有六十幾克拉,閃耀奪目,驚豔全場。據說是羅家托上頭找人從英國皇室拍賣回來的老物件。
那晚之後,她羅二小姐的美名近乎傳遍了整個京城。試問同輩的公子哥們,哪個沒有躍躍欲試地幻想過。
如今,即便是素衣淡妝,也難掩美人姿色。
就像這累積多年的茶道手藝,就算短暫地不去觸碰,再撿起來依舊是遊刃有餘。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公主命。
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活得驕傲,活得像童話。
他也這樣覺得,覺得她就該一輩子是公主。
他從未想要她掉下來,隻想著自己上去。
而如今,他亦有能力。
可以托著她,永不墜落。
談裕看著她,微微蹙眉。
隻一眼,便再難集中精力在會議上,修長的指頭捏著電子筆,一下一下輕點著桌麵,發出悶悶的響聲。
羅意璿拿著茶杯,走到談裕的書桌旁,見著會議還沒結束,安靜地捧著杯子等。
隻是這茶,涼下來便不好喝了。
談裕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也就三兩分鐘結束了會議。
她適時把茶遞了上去。
他看了一眼白玉茶盞裡的茶湯。
看著他拿起茶杯,放在嘴邊輕啜了一口。
羅意璿攪動著自己的手,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問了出口。
“今天......今天晚上,你去哪了呀?”
周藝剛才的話就在耳邊,她剛才一邊點茶一邊想,因為走神,第一次搖盞都沒搖起來。
時間點實在是太巧了,下午柳樂晴也沒出現,緊接著柳家就道歉了。
難道,真的是談裕嗎?
心裡是想要求證關於這件事的真相,但問出口的問題倒像是在查問行程。
口氣嬌嬌的,也不敢太大聲,有語氣詞的加持,整句話都跟著軟了幾分。
談裕的眉心跳了下,完全沒預料到這個問題。
在他聽來,這個問題,更像一個即將新婚妻子的關切,或者說,撒嬌。
好半天,見他不回應,羅意璿自知逾矩,不再追問。
“你剛才不是問了嗎?”
“什麼?”
“喝酒。”
談裕指他回來的時候,她拒絕他靠近時所說。
“哦。”羅意璿點頭。
看來,隻是巧合。
談裕怎麼會幫她呢?真是想多了。
也說不定,是文紫嘉知道了這件事,幫她出氣。
談裕斂了斂神色,也不解釋,並不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告訴羅意璿。
她也不需要知道,她隻需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好地留在她身邊,就可以了。
“洗澡了沒?”
羅意璿搖搖頭。
“去洗。”
她不反抗,又恢複了大部分時候平靜如斯的模樣,點頭應下。
正準備去客房的浴室,才一轉身。
“在這洗。”
羅意璿腳步一滯,確認自己沒聽錯後,背對著談裕點點頭。
浴室很快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談裕坐在書房,被擾得心有點亂。
茶已經放溫,這會兒喝剛剛好。
茶香四溢,喝到嘴裡滿口留香。
剛剛好,可以綜合掉殘留的酒氣。
他舉起茶杯,屋子裡明亮的燈光穿過了乾淨透亮的玉製杯身,映襯得裡麵的茶湯更為鮮亮。
酒精慢溯,好像醉得有些晚。
輕微的暈眩感,心跳快了幾拍。
等羅意璿洗了澡出來,談裕已經不在書房,桌上隻留下那隻茶杯。
她走到臥室,乖巧地站著。
寬鬆的浴袍纏繞在她身上,難掩絕佳身材。
裙擺下,是白得發光又筆直的小腿。
她還光著腳,頭發散亂著。
“衣服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