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呈蝦的盤子被輕飄飄拽走,直到周北洛收回小臂,邁步走遠,程晚才將將緩過神來。
雖然偽裝情侶的計劃是她自己提的,但目前她還沒完全進入角色,猛地聽見周北洛說出這麼溫柔的話,跳出第一視角,她腦海中隻有一個賤兮兮的聲音在反複回蕩:
呦呦呦,水涼~
……他怎麼這麼會裝。
水龍頭在廚房,大少爺結束完自己影帝般的表演後隻留程晚一人在原地,唯二兩位觀眾都被這微妙的氛圍搞得似懂非懂,急需一個準確答案。
周琪娑撞撞好友的手肘,暗示一眼。
李女士立即意會,探頭神態有些局促道,“晚晚,你和小周剛才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這麼快吧,李帷清內心傳來十足十的疑惑,程晚自小鬼點子就多,保不齊是串通一起來糊弄她們的…但剛才兩人的互動又太自然,她一時也拿不清主意。
程晚勝負心起來,作勢要和周北洛爭奪影帝一般偷偷紅了耳朵,她神情躲閃,語調刻意染著一絲少女的嬌羞,“……媽,你彆問了。”
這表現……明明是有點什麼。
要說周北洛和程晚雖然很小就認識,但兩人之間相處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偶有的幾次看著親昵點的打鬨也毫無氛圍感,但這次半攬著肩,品著怎麼都讓人覺得不對。
周琪娑先一步相信兩人,她也明裡暗裡地跟周北洛提過幾次程晚的事。
兩個孩子是她們看著長大的,周北洛看著張揚其實很難對人敞開心扉,程晚外表乖巧但內心卻大大咧咧,兩人家世匹配,性格互補,在當今社會中拋下彼此再去找這樣兩個人太難了。
何況,周琪娑總覺得自家兒子對程晚有那麼點不一樣……
女人摘下處理海產品的手套,表情慎重,“晚晚,跟周阿姨講,你和小洛是不是談戀愛了?”
程晚對上周琪娑的目光,使勁點頭。
許是點頭的幅度過大,她回頭忽地對上一個複雜揣測的目光——李女士凝眉正看著她,思考著什麼。
“阿姨,我也去幫忙洗食材。”
母女有沒有心電感應程晚不知道,但她再呆在這,估計沒多久就會發出幾聲奸計得逞的笑聲。
太難忍了,
李帷清!你也有今天!
……
人的遐想是無限的,前期引子拋到位,後期大部分留白都能被豐富的想象力自然填補完畢。
玻璃格子下光源渺渺茫茫,座椅擺在花園兩束地燈中間。昏黃的暗光下,看狗都深情。
程晚和周北洛兩人刻意躲了點人群,害怕還沒磨合好的演技一不留神露餡,於是兩人遠處的激情互罵情形,落在中年四人組眼中十足十的卿卿我我。
……太粘膩了,小年輕。
四位友情二十餘年的老友視線模糊朦朧,統一收回目光,舉杯。
“多年好友心願終於達成,我這心裡……什麼都不說了,對飲一杯吧,各位證婚人。”
“哎,親家你杯子裡怎麼沒酒了?這怎麼行,我給你滿上。”
“親家……”周父表情回味感慨萬千,“這個稱呼叫到我心裡了,以後周北洛這小子敢做任何對不起小晚的事,你告訴我,我打折他腿!”
“彆這樣親家,依照兩人的個性,指不定誰對不起誰。”李帷清女士語不驚人死不休。
“……”
洋洋灑灑,月光已然落幕。觥籌交錯結束,周北洛裹著長款羽絨服縮在靠椅上慢騰騰醒來,少爺時差倒得想死,睜眼就看見一邊還在擼串的程晚,煩得嘖了一聲。
“?”
程晚莫名其妙地投去一眼。
好像有誰發起了爭吵續集/捋袖子。
“晚晚,時間不早了。”周琪娑從不遠處走來,臉頰微紅,顯然有些醉。
“那阿姨我就先回去了。”程晚眼尖地瞄見李女士叫的代駕已經停在路邊,“媽,等等——”
“哎晚晚,讓小洛送你。”周琪娑單手在她肩上輕輕摁了下,語氣稍有揶揄,“有些話我們長輩的在,你們不好講。”
“……”
程晚頭皮一麻,慢慢回頭去看起床氣還在線的少爺。
男生唇邊壓著點要扯不扯的弧度,臉上帶著點酡紅,他是剛睡醒被冷風吹的,在場隻他一人沒飲酒。為了展現初戀小情侶的“如膠似漆”,少爺沒吃兩口,困了都在室外窩著假寐。
講真的,周北洛體力挺好的,要是她時差沒倒回來還被左拽右拽,當磚一樣,哪裡有用哪裡搬,她是要翻臉的。
好在周北洛還算靠譜,男生沒表現出太多不耐煩,裹緊衣服懶倦地站起身,高大身型投下剪影。
他走近,利落地扯下頭頂帽子扣她腦袋上,嗓音帶著惺忪的啞意,“走吧。”
毛線帽還帶著溫熱的弧度,程晚倏地身型一僵。
男生拽著她半截衣袖拉她往外走,在聽見周琪娑“一定要送到樓下”的叮囑後還抽空應了一聲。
周北洛這貨……之後要真談起戀愛,貌似還挺帶勁的,不知道哪個姑娘能真把他收住。
程晚微醺著,腦子雜七雜八地想,一直到坐上副駕,沒係上安全帶都恍若未知。
“回神。”
冷風吹得車窗外嗚嗚作響,周北洛手掌伸展在女生麵前晃了兩下,“想什麼呢?”
程晚懵懵地側頭看他,思想還沒回籠。
“拿根繩子把自己綁住,彆一會慣性撞我身上。”男生側頭眼皮微懶地挪了挪下巴。
……您的自我保護意識還真強。
收回剛才的想象,狗嘴中滿是象牙的人不配談戀愛。
程晚拍了拍滾紅的臉,清醒了些,還記得回嘴,“死了這條心,我就算跳車也不會往你身上栽。”
“不是,我說你這人真有意思……”
“承認了?”少爺單手打著方向盤。
“?”
“對我有意思。”
“……”
花孔雀死。
許是酒精加暖風的雙重效果,程晚一路也淺淺打了個盹,她最後是被周北洛拍醒的,他還謹記著周阿姨的提醒,下車後又跟著送到單元樓下才停。
從下車到走路到單元樓下,大概五分鐘長度,如此長的時間內,周北洛竟然沒犯一次賤,程晚甚至有些不敢上樓。
她回頭盯著男生漫不經心的神情,水眸漣漪,似有話要說。
周北洛有些無語,挑眉,看透般地順應開口,“想邀請我上去坐坐?”
“滾,死變態。”
爽了。
這就是獨屬他們的告彆儀式。
程晚心情頗好,三步並兩步地刷卡開門,走進電梯,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