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新宥這次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領著她往裡走。
“要是知道你今天回來,你的請柬我就專門給你多寄幾份了。”嚴新宥說道。
陳羨好這才知道,嚴家是今晚宴會的主辦方,也難怪有她的請柬。
入場前,嚴新宥停下腳步,訓斥服務員:“有人渾水摸魚你們都沒發現,扣半個月的工資。”
陳羨好指尖蜷了蜷,替他開口求情:“這不怪他。”
她心裡知道,他這個舉動也是為了贏得她的好感,但她不相信陳嘉瑜用了她的名義入場,身為主辦方的他一點兒也不知情。
沒必要牽連無關人員。
嚴新宥順勢換了個語氣,柔聲道:“都聽你的。”又轉頭說道:“還不快謝謝陳小姐替你說話。”
服務員彎下腰,感激道謝:“謝謝陳小姐。”
一入場,衣香鬢影的場景撞進眼眸,明亮的燈絢麗耀眼,刺得她的眼眶微微眯起,想要往後躲。
他們進來時為了不打擾大家,隻開了一條僅容人過的縫隙,並不引人注意。零星幾道好奇的視線掃過來並不意外,但有一道視線卻格外有壓迫感。
陳羨好看過去,一眼看到了人群裡眾星捧月的男人。
他微側著頭,漫不經心地看過來,眉眼冷邃,隔著人群與她對上了目光。
不過刹那,他又懶懶地收回了視線,仿佛隻是隨意一瞥。
陳羨好一時之間也不清楚他的態度,更不想在這個時候湊上去。
偏偏嚴新宥一直緊緊跟在她身邊:“好好,你那個男伴在哪兒啊?介紹我認識認識?”
他倒要看看哪個敢比他先下手。
陳羨好被他緊追不舍弄得有些心煩意亂,她側頭,嗓音裡卻帶笑:“你做為主辦方不應該去招待客人嗎?”
嚴新宥擺擺手:“有我爸和大哥在,用不著我。”
他就是個吃喝玩樂的富二代,家族生意也交不到他手裡,沒必要帶他認人。
趕不走他,陳羨好心裡也有點著急。他要見她的男伴,她哪裡敢帶他去見。那人態度不像是認識她的樣子,更彆說自己帶人到他麵前去是什麼表情了。
“要不你打個電話給他,告訴你來了?”嚴新宥又提起這個話題。
陳羨好心裡差點翻白眼了,她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哪來的聯係方式?
在她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遠處跑來一個人,她認出來是嚴家大少爺嚴新成,他語氣急促:“你怎麼在這兒?爸找你,趕快過來!”
嚴新宥不得已被拉走了。
陳羨好緩緩鬆了口氣。不過她有點好奇,這種場合嚴父怎麼會這麼著急找嚴新宥?
嚴新宥自己也很好奇,等他跟著大哥一路小跑到自己老爹麵前,就看到一群大佬圍著一個年輕人,言語間多有恭維。
他心裡滿是驚詫,這些叔叔伯伯都是滬市說一不二的大人物,怎麼在一個小輩麵前這種討好的嘴臉。
嚴董是個胖老頭,見嚴新宥來了,笑嗬嗬地招呼他:“陳總,這就是犬子,當年也是和您上的同一所高中。”
男人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他,挑唇淡笑:“彭老師還好吧?”
嚴新宥愣愣的,不知道怎麼回話,嚴董見他呆頭鵝一樣,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醒:“陳總問你話呢!”
當年這位陳總不知什麼原因在滬市讀過一段時間的高中,這位彭老師是當時高中部教導主任。
嚴新宥摸了摸鼻尖,心虛道:“我這些年沒去看望他老人家……”
他學習不好,又愛逃課打架,當年是教導主任嚴抓嚴打的對象,三年間可沒少和這位老師鬥智鬥勇。畢業後,他巴不得離學校遠遠的,怎麼可能會主動撞上去?
他心裡忐忑不已,就見被稱為陳總的男人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並未生氣,隻從鼻間懶懶地“嗯”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偏頭就和其他人交談起來。
嚴董在一旁簡直氣得要死,好不容易和人家陳總搭上了話,卻一點用都沒有!
嚴新成也是一臉可惜,拉著自家的廢物弟弟退出了那個小圈子,這樣好的一個搭話機會,如果是自己,肯定不會表現得這樣差。
“哥,那人誰啊?”嚴新宥轉頭,看著那些叔伯殷勤地找話題,深深覺得不可思議。
“京市陳家,陳應淮。”嚴新成小聲說道。
嚴新宥震驚:“他就是陳應淮?”
那個三年前以一己之力在陳家殺出重圍,以雷霆手段掌權京市陳家的陳應淮?
他聽過他,都傳他唯利是圖,冷血薄情,但沒想到竟這樣年輕,長相也這樣出眾。
“那他怎麼認識我?”
“誰知道?不過也不算認識你吧?他剛突然就提起高中,咱爸就想到你了。”
“這也能扯上關係?你們擱這碰瓷呢吧?”嚴新宥無語:“所以你們就急急忙忙找我來?”
問題是人家可能就隨口一提,他們就上趕著了。他有點無語,還偏挑他在和陳羨好說話的時候。
“我倒想找我啊,問題是我也不讀那所高中啊。”嚴新成深覺遺憾。
“……”
嚴新宥想回去找陳羨好,被他哥一把薅住:“不準跑,在這兒等著,說不定還有機會搭上話。”
嚴新宥:“……不至於,哥。”
“至於!”嚴新成一臉嚴肅。
*
陳羨好本以為嚴新宥一走,自己能清靜會兒,沒成想,一轉頭就看到她的親生父親陳雅泉往她這兒走。
陳雅泉年近五十,但是渾身上下滿是儒雅的氣質,加上五官俊朗,看上去不過四十歲左右,在這個周圍都是大腹便便的中老男人裡顯得格外清新。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愣了一下。
幾年沒見的小女兒如今出落得這樣明豔美麗,竟讓他有些不敢認。與亡妻七分相似的麵容更是讓他晃了神。
腦海中莫名浮現在她出國前父女倆的最後一麵。
那時她蹲在地上,仰著頭,白生生的臉上滿是茫然和無措,像是個迷路的小孩兒,輕聲問他:“爸爸,您是不是特彆討厭我?”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呢?
哦,他好像語氣很生硬,隻說:“你能不能懂點事?”
後來,陳羨好就出國留學了,仿佛知道,在那個家裡,她唯一的乖巧懂事,就是不要打擾他們。
父女兩人一直隻在手機上聯係,乍一見麵,竟然滿是陌生。
“你好像長高了點。”陳雅泉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陳羨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靜了幾秒,白皙的指尖提了提裙擺,露出精致的高跟鞋:“因為我穿了高跟鞋。”
“……”陳雅泉一臉尷尬。
原來記憶裡的小姑娘也開始穿起了高跟鞋。
陳羨好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應該是不記得她出國前都不穿高跟鞋的。
她抿了抿唇,似乎很想忍耐,但沒忍住,好奇問道:“那您還記得我幾歲嗎?”
陳雅泉愣神,腦子裡開始回想,但可惜的是,自從江家落敗,她每年不落的豪華生日宴會也停了。後來她在國外,生日也沒和他們一起過……
男人在這方麵一向遲鈍,他習慣了江家每年儘心儘力地為她慶生,他這才意識到,他似乎沒有哪一次,主動去記過她的這些小事。
“26了……吧?”陳雅泉不確定地說道。
陳羨好看著他迷茫的表情,心漸沉,雖然知道不能對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但當他記錯自己的年齡時,仍會覺得受傷。
女孩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清淩淩的目光讓他心裡生出幾分心虛和愧疚,他眼神微閃,想要躲開。
陳羨好彎了彎唇。
陳雅泉心下一鬆,看來說對了。
“我23歲。”陳羨好止了笑,語氣平靜地說道:“原來您算年齡是虛三歲嗎?”
“……”
“咳咳咳——”
一旁傳來咳嗽聲。
陳雅泉滿臉窘迫地抬眼看去,就看到一行人正站在不遠處,眾人臉上都是壓抑不住笑的表情,顯然他們父女倆的對話被他們聽到了。
陳羨好沒想到會被人圍觀,呼吸一滯,指尖蜷了蜷,一轉頭,就看到那人長身鶴立地站在那兒,五官矜貴俊朗,表情懶懶的。
眼尾似乎勾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但當她再仔細看去,又仿佛是她的錯覺。
“……”
陳羨好莫名覺得耳尖染上點點熱意。
看樣子,他應該聽到了吧?自己跟個小孩子一樣固執得和父母爭執年紀……好丟臉。
陳雅泉那點尷尬褪去後,看到這群大佬都在這兒,心裡漫上喜意,又恰好有人主動問起:“陳總,不介紹一下?”
他心裡激動,剛要開口,就聽到中間那位矜貴的男人懶懶開口:“陳應淮。”
他悠悠吐出自己的名字,後頓了頓,抬了抬下巴,嗓音略顯傲慢:“這種情況下,是不是還得報年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