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來的人,清俊秀雅,眉目間稚氣未脫,乍然麵對陌玉緋有些茫然無措,他小心將長劍往身後藏了藏,看向老叟,似乎在問有什麼事。
老叟古怪笑笑掐滅油燈:“姑娘不妨挑個能手,他的武藝還不足以出師。”
陌玉緋要的並不是高手,而是一個足夠和派來刺殺她之人抗衡的勢力,能力弱點也正好掌控,若是她被自己雇來的刺客殺了,那可就啼笑皆非。
至於那人是不是雇的清風樓的刺客,隻需試試便可,傳言清風樓一單不接二主,若是那刺客是清風樓的人,自然不可能接下陌玉緋的單子。
陌玉緋毫不避諱目的:“此行,我所要殺的人是宛平縣衙狀師,陌玉緋,此人膽小如鼠,手無縛雞之力。”
老叟看向少年,他意氣風發,少年心性直接應下,眼裡光彩熠熠:“自當不辱沒清風樓名聲。”
陌玉緋:“還未請問閣下尊姓?”
雖是年紀小,武藝不精,但陌玉緋並未輕待,依舊彎腰行禮,謙遜從容。
少年眉眼彎彎,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吾名,雲。”
雲煙縹緲,蹤跡不可尋,寓意挺好,那百曉生倒真有幾分實力,陌玉緋將從縣令那裡要來的銀子都給了名為雲的刺客。
她見少年隨和靦腆,於是邊往外走邊試探:“既是我破例讓你早些出任務,不知,雲可否順帶著幫個忙。”
向來拒人之外的陌玉緋,不知為何對著此少年自來熟,語氣熟稔,外人見了怕是要以為二人是相交甚深的朋友。
雲撓撓頭笑得青澀:“好呀。”
陌玉緋:“宛平縣衙平白無故丟了一箱金子,我希望雲可以在刺殺之時,能順手調查那偷盜之人。”
雲偏頭:“要殺掉嘛。”
“不必,將他送至衙門就好。”
解決完長久壓在心頭的大事,陌玉緋輕鬆了幾分,踏出門,再見鬼市昏暗陰森的環境也不覺得壓抑。
攤販擺設的小玩意兒,琳琅滿目,令人應接不暇,好看的物什漸漸讓陌玉緋移不開視線,大多不是有用之物,隻不過是討喜罷了。
但僅僅一點,便足夠它待在這集市上與其他珍寶競爭。陌玉緋從中挑出一款劍穗,銀白流蘇晃蕩,繩上墜著玉雕成的鳳凰,白玉輕透,鳳凰栩栩如生,奈何翅膀處血色飄帶綿延至尾羽。
有人覺得白玉泣血,不祥晦氣,有人覺得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玉本該溫潤,但它摸上去卻分外清涼,陌玉緋喜歡這樣的溫度,不熾熱,冰冰涼靜心凝神,恰好相配劍客。
比起劍穗,陌玉緋更中意它旁邊的一截枯枝,枝條光滑簡樸,卻有獨特的古韻,隻是那物品不在商品區。
枯枝被攤主隨意擱在旁側,是非賣品。
“客官可是相中了,一兩銀子。”攤主笑眯眯道。
陌玉緋作勢要走,對方見此急忙攔住:“半兩半兩。”
陌玉緋:“四百文。”
“哎呦喂,哪有你這麼壓價的。”
且不說白玉有瑕疵,劍穗的吊飾本就不大,陌玉緋漫不經心:“半兩可以,需搭個什麼東西,買賣本是你情我願的事,若是不可那便罷了,不強求。”
攤主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最終默不作聲小心撿起被他丟到腳邊的樹枝,他拿著它煞有其事介紹:“這可是百年老樹隔十年之久,發出的新枝,寓意好,客官,我見你有眼緣將此物送你可好。”
陌玉緋點頭:“可。”
她放下碎銀,轉身離開,再回頭時攤販人去樓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陌玉緋:……
鬼市暗色的樓閣裡,演武的刺客們不約而同將身形隱沒,廣場瞬間空蕩蕩。名為雲的刺客從懷中取出書冊遞給老叟,他身後的黑影默默放下木匣,迅速消失。
老叟翻看著書冊:“做得不錯,有了後半部分刀譜,他們的武藝還能再精進些。”他蹲下身,打開木匣,老目渾濁:“那陌玉緋同你是何等關係?”
少年背對老叟,手指在發間穿梭,抽出時指縫裡的針折射出淺淺銀光,他的體型漸漸變得高大。
依舊消瘦,卻不再病懨懨,若是陌玉緋在此,那張漸漸發生變化的臉定會讓她感到熟悉。
“現在是雇主關係。”
老叟輕斥:“為何不殺她,彆忘了你的身份!”他將木匣重重拋掉,金子劈裡啪啦墜地嘩嘩作響,“你身上背負著十幾條人命,還有心思談情說愛。”
慕瑾站在欄杆旁,他眺望遠方,深邃的眼裡有幾分無奈,為何每一個見過他們倆的人,都會有這種誤會。
他的情緒來得快也消散得容易,慕瑾轉身時,麵上的神情是恰到好處的冷漠,拒人千裡之外,威嚴不可侵犯。
“她還有用。”
老叟露出一絲滿意:“記得便好。”
或許也隻有慕瑾自己知道這句話的真假,他不可否認待在陌玉緋身邊的這幾日,自己在慢慢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