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賀宵這暴脾氣忍不了,楚唯死死抓著他的手道:“你可千萬彆出去。”
賀宵儼然已經是在被逼怒的邊緣了,隻是聽到楚唯這般急切地聲音,以及感受到他那點像沒吃飽飯似的力道時,猶如被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他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繼續忍耐。
估摸著他是真的不在,外麵的人罵了半天,也覺得沒勁,一個個都打算走了。
走了幾步,為首的男人看著那一片肆意生長的菜園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踹到籬笆上:“老子看他這菜園礙眼,來,你們幾個上去給我狠狠踩,一株好的都彆給他留。”
收拾不了賀宵,難不成還收拾不了一個菜園子?管他是躲起來還是真不在,毀了他的菜園子看他能怎麼辦。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屋裡的兩人聽得清清楚楚。
聽到這群人要毀了他的菜園,賀宵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登時要出去和他們拚命。
楚唯看出他的打算,心下著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去死死把人抱住。
賀宵伸手把他推開,沒想到剛還被嫌棄力氣小的人,這會兒卻能死死纏著他,讓他寸步難行。
楚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千萬彆去,難道你真的不想要自己的腿了嗎?那麼多人,你又傷得這麼重,你能打得過誰,要是腿被人打斷了,誰能給你報仇?”
就在剛才外麵那群人說話的功夫,楚唯忽然想起前世楚父楚母跟他說過賀宵變成跛子的原因,跟野豬沒什麼關係,他的腿是被村裡的村霸派人打折的。
細節什麼的,楚父楚母也不知道,就知道是那個村霸趁人之危,挑了賀宵受傷的時候下手。
說不定就是這次。
外麵至少有六七個人,賀宵現在這個樣子,就跟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楚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去送人頭。
遇到這種事情,誰都忍不了,可忍不了也得忍。
賀宵氣得發抖,胸膛劇烈起伏著,身體的肌肉每一塊都繃得緊緊的,呼吸聲也粗重無比。
憤怒的情緒在空氣中凝聚著,久久不能散去。
楚唯害怕拉不住賀宵,又怕他失控不分青紅皂白傷害自己,抖得比賀宵還要厲害。
可就算心裡再害怕,他也沒鬆開抱住賀宵的手,忍住懼意語無倫次道:“我……我跟你說,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肯定不會救你的,我是不會為了你得罪這裡的地頭蛇的。哎喲,我求求你彆出去好不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好好養傷,這次吃了虧,下次討回來就行,千萬彆逞一時之快。瘸了腿以後連錢都掙不了,老婆肯定也找不到,你彆衝動。”
賀宵上輩子無妻無子,說不定就是被他那條腿拖累了。
一個人自言自語半天,賀宵也沒回他一句,楚唯感覺自己嘴都要說乾了,這要是再勸不下來,那隻能拉倒了。
他氣呼呼的想,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聽不懂好賴話的人不值得救。
好在,賀宵還不算無可救藥,楚唯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終於安靜下來,楚唯鬆了口氣,就聽賀宵冷冰冰的質問:“你還打算抱多久?”
楚唯連忙把人鬆開,有絲絲惱怒道:“什麼啊,說得跟我故意占你便宜似的。”
賀宵低頭掃了他一眼,也沒多餘的精力跟他糾纏,他迫切的想出去看看自己的菜園變成什麼樣了。
開門時,他很遲疑,沉沉吐出一口氣後,手才落到了門栓上。
門一打開,外麵的情況便儘收眼底。
之前楚唯看到賀宵那菜園時,還在心裡讚美他會收拾打理,可是此刻,美麗繁茂的菜園卻是一片狼藉。
那些長了嫩葉的菜都被人故意踩壞,每一株都失去了本來的光彩,爛成這樣,恐怕完全沒法補救了。
楚唯說不上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情,就覺得心裡像被針紮似的難受,他雖然沒在農村待過,但是也知道這些人賴以生存的是什麼。
一年到頭,全靠土地賞點飯吃。
自留地不大,家家戶戶都靠自己種的菜維持生活,菜園打理得這麼工整,可以看出賀宵平日裡付出了多少心血。
可是就在剛才,他的心血被那群狗日的東西狠狠踐踏,這群人肆無忌憚的散發著自己的惡意,像是和賀宵有什麼血海深仇一般,不給他留半點活路。
要是他剛才沒攔住賀宵,恐怕他那條腿就跟這菜園是一樣的下場。
賀宵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滿身的怒氣無處宣泄。
他將手中的菜葉狠狠扔在地上,二話不說就要往村裡那邊去。
這回楚唯沒有攔他,賀宵卻主動停了下來,略帶驚訝的看著他。
眼前之人眼眶通紅,淚珠蓄在雙眸裡,將泣不泣,巴掌大的小臉上掛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哀傷。
隻聽這知青憤怒道:“他們憑什麼這麼欺負人!”
賀宵這輩子被人打過罵過,恨過咒過,還沒有人為他傷心過。
偏偏今天不知道打哪來了這樣一個人,替他擔心,替他不平。
實在荒誕。
暴怒的情緒一過,此刻反倒是冷靜了下來,追上去又能怎麼樣,能打得過那一群人嗎?還是指望有人能給他主持公道?
又不是第一天在這村子裡生活,還不知道這地方爛成什麼樣嗎?
算了,認命吧,他賀宵就他媽是個天生的倒黴蛋,爛命一條還瞎折騰什麼。
這個念頭一起,他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再也無法振作。
也不想去深究這知青為何而來,有什麼目的了。
他有些頹然的開口:“走吧。”
楚唯看他的方向不是往屋裡去,茫然道:“去哪?”
賀宵頭也不回說:“送你回知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