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雙方拉鋸著,飛板終於抵達了飛機的位置。楊予跳了下去,向飛機一路狂奔,而淩衍川瞬間拉高飛板,對著不遠處一頓射擊,再次把仇恨吸引過來。
隨後,淩衍川站在飛板之上,控製著速度,繞著飛機一路遛怪,偶爾有幾隻往楊予方向蠢蠢欲動的,都會被他一梭子爆頭。
楊予打開飛機尾部的燃料艙,正如結構圖所示,兩台備用生物燃料滿滿當當。楊予咬牙把燃料箱拆了出來,打開口子放鼻子底下扇了扇,確定是生物燃料。隨後,他拖著箱子,把液態燃料一路撒到附近幾個麵包蟲洞穴口,還倒灌了一些下去。
與此同時,亞曆克斯大汗淋漓地從後麵跑了過來,雙手撐在膝蓋上,不停地喘:“媽呀,我體能槽空了,我跑不動了——我說真的,下次真的溜不動了。”
“30秒——”淩衍川也在頻道裡喊道,“楊予,你好了沒有?怪太多了,我要控不住了。”
等楊予布置好燃料,他與亞曆克斯後撤到一個安全的位置:“射擊,瞄準機載電池。”
兩個輸出同時對準燃料箱,“劈裡啪啦”一頓射擊,子彈“叮叮當當”打在金屬機身上,擦出些許火光。不一會兒,隻聽“轟”的一聲——機載電池爆炸了,飛機尾騰起一團明黃色的火球,隨後黑色的濃煙滾滾,橙紅色的火舌在空中跳躍,越來越高,同時,火勢沿著楊予在地上鋪的“燃料引線”一路燒去。
就在飛機爆炸的那一瞬間,楊予隻聽耳畔一陣蜂鳴——以火焰燃燒的地方為起點,隻見無數黑色觸須從那些麵包蟲洞穴裡尖叫著鑽了出來,像一條條蛇遊走於地麵上。它們像潮水一般往遠離飛機的方向退去,與此同時,他們所處的那個“空間”開始在火焰裡分崩離析。楊予抬起頭,在令人痛苦地耳鳴與暈眩中,他看著四周的畫麵逐步變成抽搐、扭動的彩色線條,好像一個卡了Bug的全息遊戲。
同時,那些“樹皮人”一個個仿佛失去了操控它們的主心骨,翻成了圓滾滾的麵包蟲,並笨拙地開始往洞穴裡爬去。無數光點從這些生物身上升起,像一顆顆大小不一、漂浮在霧氣中的光繭。
火焰撕開了所有的偽裝——原來,這裡本就是一片荒蕪的平地,飛機是真的飛機,但既沒有礦車壓出來的土路,也沒有那麼大一片“黑水湖”——楊予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從他們看到那一大片巨大的、仿佛沒有儘頭的鏡湖開始,他們就走進了一片被這些“乳膠”模樣的液態生物所覆蓋的區域。
而人一旦進入這些被液態生物所覆蓋的區域,就會陷入這個循環空間。
是了,楊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當時就隱約覺得奇怪——哪裡有這麼大的湖?就算湖真的有這麼大,怎麼會靜得像鏡麵一樣,沒有半點波瀾?先前,他看湖裡長了那麼多樹,隻是以為這池子很淺。而現在,隨著這些黑色液態生物潮水般退去,先前那個“鏡湖”也就徹底消失了。
不過是那些乳膠一般的液態生物鋪在地上,看上去像黑汪汪的一灘水罷了。
而在那些東西退潮後,一切才露出它真正的麵目。
太陽還沒有下山,但天色已經很暗了,霧氣四起,但尚不濃厚。
而在飛機的周圍——
遍地屍骨。
原來那些人在下了飛機後,再也沒有離開過。
霧氣裡,楊予再次聽到了阿曼出事那天晚上,他隱約聽到的聲音。隻是,與上次模模糊糊的聲音不同,楊予這次聽得分明。
“我是誰?我在哪裡?……哦,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出去了嗎?是飛機出事了嗎?我怎麼感覺我在一個空間裡走了很久!”
“我的同事說會在雪落城機場接機,也不知道他到了沒有,哦,尊敬的母神,這趟旅行簡直沒完沒了。”
“出不去,走不出去……”
這次,淩衍川也聽到了:“這些是……”
“那些乘客的……”楊予伸出手,讓一顆漂浮的光繭落於自己指間,可就在他指尖觸碰到光繭的瞬間,他再次感受到了某種精神信號的湧動,一對鋸齒狀的小觸須在光繭上破了個洞,一隻蜜罐蛾孵化了出來。
“精神殘留。”
人類與磁粒體完成共生進化以後,死亡也變得不完全是死亡——如果這個人類生前擁有磁粒體,那麼他的記憶、念頭、思維、一切精神的東西——會在神經元細胞的死亡後,短暫地保存在磁粒體上,成為一種脫離物質的信息態生命。
當然,這種狀態也不會持續太久,如果這些信號不能迅速找到另外一個載體、獲得持續的充能,很快也會散去。
楊予撿了幾根樹枝,並上麵纏繞了一些飛機上的酒精濕巾,沾滿燃料點燃,做成火把,依次分給另外兩人:“不管怎麼說,霧裡的這怪物怕明火。”
“隻要有明火,它們就不能近身。”
淩衍川不無擔憂地看向隻剩下三分之一的燃料箱:“但我們的燃料不夠燒。”
“抓緊時間,”楊予低聲說道,“估計隻有在明火下,才可以調查真相。”
三人拿著火把在附近散開。
“真奇怪,據點那輛車還在這裡。”
“隔壁組他們人呢?麵板顯示他們還沒離開測試呢。”
亞曆克斯抓了抓腦袋:“不知道誒……”
可就在這個時候,楊予聽到了一聲微弱的求救聲——
那聲音聽著似乎有些耳熟。
隨後是“斯哈斯哈”的喘息聲,沙啞得不像人類。
楊予猛地回過頭,卻發現聲音的源頭,竟然是一棵原本長在湖裡的“樹”。他提著火把湊上前,瞳孔猛然一顫。
雖說身上樹皮龜裂,長滿了黑色的瘤,但這樹乾上顯然嵌著一張人臉。與那些失去五官的樹皮怪不同,這顆樹上的人臉特征尚且“新鮮”可辨,尤其是那獨特的鷹鉤鼻,讓楊予瞬間想起了——
42號!
而此刻,他整個人好像都與樹融合了,雙手變成了細長、扭曲的枝丫、身體與雙腿則長滿了黑瘤,深深地紮進了土裡。他好像一個在火山爆發的瞬間試圖掙紮逃跑的人,被永久地定格在了那個掙紮的姿勢,但他又沒有完全死亡,全身上下有一雙失焦的眼睛能勉強轉動。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