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流:不對,儘量不要讓宋寅對我使用到二級以上的技能,危險。
牧清流架勢著搖搖欲墜的跑車,在世界第一流的賽車技術加持下,平安地殺出重圍,與漫漫煙塵、滾滾雷鳴之間,走蛇般鑽了出來。
牧清流猛一打方向盤,使得賽車車身急速漂移,耳畔的震耳欲聾與掌心隱約傳來發動機的轟鳴全部忽略,迸入眼簾的是足以令人失明的灼白電光。
震撼!驚悚!
甚至是足以令牧清流這輩子,第一次隱約血脈沸漲的激動!
在煊赫的閃電中急速飆車,試問有誰會不為止靈魂激顫?!
牧清流回想起自己取得的無數次賽車冠軍,無論是蜿蜒的河穀走廊,還是險峻的盤山公路,每一次的飛車走馬之後,慶祝勝利的歡呼聲總會令他心生空虛,甚至連一丁點兒獲得成功的喜悅都沒有。
隻因成功對他來講,委實九牛一毛。
而現在。
雷聲替他助威,閃電為他喝彩。
牧清流憑借極其穩定的手法操縱賽車,在被下一道閃電即將擊中的刹那,遊走與危險與安全的邊緣。
試問世間,有幾個人能在雷霆萬赫中靈活奔命,甚至當死神盤旋於頭際之間,依舊談笑風生般從容鎮定?!
宋寅完全不知道經曆了什麼凶險,他隻覺得自己的耳朵似乎被巨大的驚動震得嗡嗡作響,眼前似乎被極晝一般的白光覆蓋,久久地令他處於聽不見任何聲音,耳朵裡灌入煩亂嘈雜的境地。
【我是誰?】
【我在哪裡?】
【牧清流,你要帶我去哪裡?】
嗡嗡嗡嗡嗡嗡~
無數煩人的噪音在耳朵眼裡尖叫。
宋寅絕對可以確定的是,牧清流抱著他走進了某種會發冷的地方。
這種冷不屬於嚴冬臘月的冷,也不屬於春寒料峭的冷,恰恰是一種會鑽進衣服,嵌進骨肉裡的、綿延不絕的冷。
【牧清流,我好冷,你究竟在搞什麼?我怎麼越來越......冷?】
宋寅的耳朵在某一個瞬間恢複了清淨,取代煩人噪音的,是海浪起伏的綿延聲。
難怪渾身好冷。
【牧清流,你帶我來海邊做什麼?】
宋寅的鼻腔被鹹腥的海水味占領,那種濕乎乎、黏噠噠、掙不開、甩不脫的恐懼感也隨之而來。
尤其,一波接一波的海潮不停攀高,最終蔓延到宋寅的腰際。
然後是胳膊。
牧清流抱著他,似乎不停地再往冰冷的海水裡走著,走著。
【牧清流,書上可沒說你帶主角受到過海裡啊?你把我帶進海裡要做什麼?】
【海水都快淹到脖子了,好冷,牧清流,你究竟想乾什麼呀!】
【我有點害怕呀!】
牧清流的視力與聽力恢複要比宋寅更快一些,抱著小植物人越走越深,淡漠的目光打量著逐漸升高的吐槽氣泡。
用比海水更森人的語氣說。
“你不是不想活了?我可以幫你。”
【Σ(⊙▽⊙"a】
999+的大眼仔從宋寅的頭頂狂噴了出去。
牧清流繼續走向海水深處,直到海水淹沒了宋寅的脖頸。
“我其實活著也沒什麼目標,該達到的也早達到了,”牧清流很認真,語氣堅定,目光幽深,“我可以把這件事情偽裝成一場事故。”
【Σ(⊙▽⊙"a】
999+大眼仔瘋狂從宋寅身周噴射向天空。
【什麼事故?淹死我的事故,還是淹死你的事故?!!】
【啊啊啊!!!】999+
【還是說,你要跟我一起殉情?!!!】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
海水已經無情地吞沒小植物人的脖子根兒了。
可惜植物人不能把脖子伸得更長,海浪起起落落沾濕了他的下巴,水壓壓迫著胸口,連肺部都像是被冰封似的,逐漸窒息。
【牧清流,我開玩笑的啦!】
【牧清流,你快看看我的舌頭!】
【嗚嗚嗚~】
宋寅使勁將舌尖探了出來,這令他生平第一次吃到了海水的味道。
好鹹!
如果可以,宋寅的舌頭恨不能長到八尺長,給牧清流的臉來個大洗禮,叫反派不要這麼符合人設,這麼瘋。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宋寅癱軟了,麻痹了,像一坨主動投降糊不上牆的爛泥,伸長舌尖。
【我就是普普通通發個牢騷嘛!牧清流你好樣的,你淹死我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呀!留下我,我可以給你泄露點小機密,讓你風風光光到劇情的結束嘛~】
【嚶嚶嚶(╥╯^╰╥)】99+
牧清流感覺有點要被逗笑的意思,板著雕塑般的俊臉,湊過去蹭了蹭宋寅快要伸斷了的舌頭尖。
“那我最後的結局,不是死在海裡了嗎?”
【沒有啦!沒有啦!我現在對天發誓,我不會讓你死的!】
宋寅舔到了帥哥反派的臉,如同抱到金大腿般安心。
【我也不想死在海裡,真的啦,我其實膽子好小好小,宋家人那麼瞧不起我,連七歲的小孩都敢欺負我,我卻不敢偷偷往誰的水杯裡吐口水。】
牧清流反詰,“真的這麼膽小?”
【真的真的,】宋寅欲哭無淚,【我就是治療太久又好疼,故意說氣話嘛~】
牧清流的嘴角終於彎了彎,“那你可保證,以後好好治療?”
【我向你發誓,我要做個乖寶寶,一定要徹頭徹尾地參與到各種治療中,絕對不做消極怠工的植物人!】
牧清流看他嚇得麵如土色,差不多也知道錯了,從海水中慢慢往回退出。
宋寅身體不靈,耳朵倒是靈的,舌尖使勁舔了舔牧大佬的下頜處,像一隻驚嚇過度,急需要獻媚的小寵物。
【以後你就是我大哥,我親爹,我絕對隻聽你的話嘛~】
牧清流的嘴角彎得更深。
“你最好不要騙我。”
傍晚的海景被雲霞籠罩,渲染出一層綺麗的薄紗,撲向喧鬨的人間,留下瑰麗的靜謐。
沙灘間點燃一團熱烈的篝火,旁邊躺著用毛毯緊緊包裹的小植物人。
他現在已經從驚魂未定中趨於平和,不再纏著牧清流,也不再要死要活的吐槽。
他很安靜,被暖融融的火光照耀著,麵頰很白淨,鼻息也很緩和。
舌尖伸得又直又長。
以至於牧清流不停地以拳抵唇,來掩飾自己不停帶笑的嘴畔。
早知道,就不騙他說自己會舌語了,若是說成是耳語。
這個時候,他挺想伸手摸摸宋寅的耳垂,輕輕告訴他一些細膩又貼心的話。
宋寅的氣泡在夜空中,隨著時間的變幻,變作了夜光似的形狀。
一朵一朵夜光氣泡融入夜色,自帶令人舒適的,溫潤的光。
【其實我也並不是特彆怕死。】
【爸爸媽媽沒有了的時候,我也曾經有過那麼一兩個念頭,覺得他們為什麼不肯帶我一起走呢?】
像是害怕牧清流反派病發作,後悔了給他扔到海裡。
連忙補充說明。
【隻有我的小手指那麼一點點的念頭哦。】
牧清流順勢摸了摸他的右手小指。
確實挺細挺好看。
是一雙很適合敲擊鍵盤的靈巧手指。
【現在漫天都是星星吧?】
宋寅努力地深吸一口空氣,有海風的味道,有煙火的氣息。
有他的恐懼,還有拚命想活下去的希望。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一本小說,原本就是一個奇跡,連反派都活得這麼好,憑什麼他會一直半死不活,做個植物人?!
【小的時候,我的父母總愛帶我去宋家附近的山上,那裡有一個很破舊的觀星台,但是那裡的夜空很美,星子像被洗過一樣,亮晶晶的。】
假如他現在能睜開眼睛,宋寅此刻的眼神,也一定如同他仰望星辰的模樣。
亮晶晶的。
【我想活,我要活。】
【我要看到星星,我要看到日出,我對這個世界還有無窮無儘的眷戀。】
【牧清流!】
【我也想看見你!】
牧清流揉了揉他的小手指,不是很在意問,“為什麼突然很會說甜言蜜語?是怕我突然反悔了,打算好好地先巴結我?”
【你怎麼會這樣詆毀我呢?我都發誓不會死,要好好輔佐你走到劇情的結束了。】
輔佐?
牧清流又是一笑。
他還從未聽過如此張狂的語氣,如此囂張的挑釁。
有點可愛。
宋寅想:【我要好好看你的臉,把它牢牢記入心間。】
【等劇情順利,你也順利之後,我跑去一個你絕對意想不到的地方。】
【再也看不到你的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