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掌踏在了泥土地上,壓出一個很深的凹陷,周圍帶出一圈塵土。
在那巨獸試圖將壓進泥土中的前爪拔出來之前——
哢!
林澹成功用最後一絲靈力,啟動了“吞噬萬物”的神通,張開了深淵巨口,但不是朝著那鬣狗而去——他現在的狀態,如果試圖去吞噬那鬣狗,那就是把自己當肉包子,往狗嘴裡送了。
隨著“哢”一聲脆響,林澹一口咬斷了旁邊一棵有著微弱靈力的古樹的樹乾。
那參天的巨樹倒下來,樹乾不偏不倚,朝著麵前小山般的鬣狗砸下去。
鬣狗見狀,下意識往後退,想要躲開那樹乾,卻一時情急,忘記一隻腳掌還陷在泥土地裡。
那樹乾直直地砸在了它的腳背上。
“嗷——”
鬣狗痛得叫出聲,渾身毛發都一根根炸開了,靈力倏忽之間暴漲,將那壓在腳背上的古樹彈開,朝一側跳了半步。
剛才被古樹壓住的前爪重新落地時,感受到一股刺痛,又觸電般將巨爪收起來,縮至身前,懸空著,看起來像瘸了一條腿似的。
它當然不可能是真的瘸腿。
八級靈獸,這樣強悍的等級,又怎麼可能被區區一根樹乾給砸傷腿。
果然,就見那巨獸瘸著腿跳了兩步,拿舌頭舔舐了兩下前爪腳掌,又甩了甩,很快重新恢複了四肢著地的狀態。
林澹也沒指望自己這麼一點攻擊力能對對方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隻是想利用那根樹乾,為自己爭取多一些時間。
一些逃命的時間。
就在那巨獸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被砸疼的前爪上的時候,林澹已經全速往外跑了上千米的距離。
他一邊跑,一邊不斷啃咬附近帶有靈力的樹木,給背後的巨獸製造障礙。
同時,林澹神識全開,想要努力尋找到一個合適的藏身處。
其實之前仙子幫他找的洞穴就挺不錯的,可是林澹往那洞穴的方向瞥過去,隱約看到一排血跡,還有熟悉的修士的氣息,意識到,剛才那對父女應當是去那洞穴裡躲避了。
他現在過去,等於是把危險重新引到他們身邊。
林澹沒有猶豫,迅速調轉頭,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跑了沒多久,他麵前的路就被堵死了——
一處陡峭的山崖石壁,突兀地橫在他麵前。
身後巨獸撕咬樹木的聲響越來越近。
林澹左右看了看,確定這石壁極為寬闊,一眼望不到儘頭,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繞開,迅速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思考其他逃生辦法。
他湊近到那石壁邊上,嗅了嗅,然後張開深淵巨口——
哢吱。
堅硬的石壁被咬掉了一塊。
這山崖表麵是帶著非常微弱的靈力的,可以啃得動!
林澹迅速開啃,像隻刨坑的倉鼠,“哢吱哢吱”往前拱,很快為自己咬出一個洞穴來。
巨型鬣狗追到這山崖石壁前時,早已經不見了林澹的身影,有的,隻是一個僅能容納一人的小洞。
小洞裡頭,林澹快速啃咬著,全力往前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將這山崖咬穿,從山的另一邊逃出去。
然而,事與願違。
卡崩一聲,林澹的深淵巨口,咬在了一塊“鐵板”上,差點把他的牙崩掉。
他捂住嘴,停下來。
這山崖石壁裡蘊含的稀薄靈力,到這裡,就徹底消失了。
沒有靈力的普通石頭,林澹那“吞噬萬物”的神通,是吃不掉的。
也就是說,他被困在自己挖的這條甬道裡了。
身後一隻巨掌靠近過來,幾乎要捉住林澹背後的衣擺。
林澹嚇得一個轉身,將背緊緊貼上身後的石壁,堪堪躲開了那利爪的抓撓。
是那巨型鬣狗。
它正趴在石壁邊上,將一隻前爪伸進洞裡,拚儘全力往甬道最底部掏過來。
林澹背貼在石壁上,直勾勾盯著近在咫尺的那隻巨爪。
他現在如果往前半步,就能咬到那鬣狗的巨爪,可他不會做這種蠢事——
這是八級靈獸,外麵的皮毛像鎧甲般堅不可摧,林澹的“吞噬萬物”沒辦法一口就將其齊根咬斷,那他主動啃上去,就隻會給那利爪創造機會,將他徹底從這藏身的甬道掏出去,再無活命的可能。
林澹屏住呼吸,往左右觀察著——往背後的更深處挖不動,那就隻能橫向往有靈力的石壁裡繼續啃了,隻要能躲開這難纏的巨獸的爪子就行。
這樣想著,林澹開始橫向擴張自己的甬道,行至靈力枯竭的地方,再換一個方向啃,如此循環往複,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將這山崖裡頭有靈力的石頭都啃得七七八八了。
再沒有退路。
林澹體力透支,就地坐下來。
他的“吞噬萬物”的神通,一旦不持續攝入含有足夠靈力的“食物”,就會很快關閉。
關閉後要不了多久,他就要進入那種類似醉酒的症狀中去了。
林澹仰起頭,後腦勺靠在石壁上,趁著意識模糊之前,努力查探外麵的情況。
這石壁裡麵現在被他啃得像個立體的迷宮似的,外麵那狗日的醜東西,應當不可能再找得到他了吧?
砰!砰!砰!
正思忖之間,就聽到外麵一聲又一聲的悶響傳來,伴隨著地麵的震顫,還有野獸撕咬的聲音,和碎石掉落的聲音。
意識到外麵發生了什麼,林澹臉色變得蒼白——
那隻巨獸,在鑿山!
它竟然要通過把這整個石壁暴力撞開的方式,把林澹給找出來!
周圍的石塊簌簌落下,地麵震顫得越來越劇烈,鑿山的聲音也一下比一下更近了。
林澹陷入絕望。
要不了多久,那狗日的醜東西可能真的要找到他了。
可他已經沒有能力繼續逃跑了。
他的身體燥熱,四肢虛浮,使不上力氣,腦袋裡像是灌了許多漿糊,越來越不清醒了。
快要暈厥之前,林澹想,完了。
他要死在這裡了。
唰!
麵前的石壁被整個掀開,刺目的白光倏然鋪進來,照得林澹睜不開眼。
那狗玩意兒這麼快把整座山給掀開了?
林澹這麼想著,然而眼皮已經睜不開,在一片黑暗中,他身體搖晃兩下,朝著一側倒下去。
在快要躺平之前,他的腰被攬住,身體被打橫抱了起來。
這個熟悉的公主抱姿勢……
這個熟悉的懷抱……
熟悉的白色輕紗……
熟悉的香氣……
是那位仙子。
那位很強壯的仙子。
他的仙子,又來救他了。
.........
一炷香之前,那一襲白衣,確定洞穴裡那人成功地醒過來,順利發現了自己留下的仙靈蓮花球,並且活蹦亂跳地離開了洞穴,便飛身準備回去了。
然而剛飛到半路,神識不期然地往下一掃,就看到那個笨蛋,跟一條狗打起來了。
跟狗打起來就算了,還打不過?!
唉……
白衣歎息聲又深又重,實在看不下去,轉身回來了。
白色衣袖輕抬,雙劍出鞘,兩道劍氣被送出去。
雌劍指地,斬向巨獸頭顱。
雄劍指天,劈向麵前山崖。
銀白劍光橫掃而出——
一劍劈山!
大多數修士做夢都不敢想的行為,白衣輕易辦到,動作看起來,輕鬆到喝茶一般自然。
白衣將那修士抱起來,飛身離開碎石堆,耳邊傳來鬣狗的嗚咽。
白衣落在那鬣狗身邊,眉心輕蹙。
斬死一隻八級靈獸,於他而言,仿佛碾死一隻螻蟻般輕而易舉,他從不失手。
可是這一次,竟然沒能一擊斃命。
看來是剛才急著去劈山救那笨蛋,雌劍劍氣沒能控製到完美。
這是從未有過的失誤。
白衣垂眼,看向懷中修士,對方已然進入昏迷狀態。
看著對方在他懷中酣睡的模樣,白衣眉眼間的陰翳散去不少,幸而這裡隻有他和這笨蛋兩個人,無人注意到他的失誤。
白衣抬起一根手指,指尖渡了一縷真氣出去,斷了鬣狗最後一口氣。
他抱著懷中修士轉身,準備找個洞穴將人放下,手臂感覺到一些微妙的阻力,垂下眼,就看到那個笨蛋,迷迷糊糊地,張開嘴,死死咬住了那死掉的鬣狗的一根尾巴毛。
白衣臉色一沉,低聲嗬斥:“鬆口!”
對麵沒聽,仍舊咬得死緊。
白衣沒什麼耐心,準備直接飛身出去,將對方嘴裡的狗尾巴毛強硬地扯開。
“嗯~”
懷裡修士的喉嚨裡,發出一聲類似小獸的嗚咽聲。
像隻已經餓得皮包骨的流浪狗,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破破爛爛的肉骨頭,叼在嘴裡,正要找個地方刨個坑埋起來,肉骨頭卻被強硬地拽住了,眼看著要從他口中被搶走時,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白衣動作一滯,看向懷裡的修士。
修士餓了太久,臉頰凹陷,原本一身壯碩的肌肉,都小了一圈。
白衣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收起了冰冷的態度,不再強硬地拉扯,轉而將修士輕輕橫放在地上,抬手,想要將對方嘴裡的狗毛拉出來。
對麵仍舊沒有要鬆口的意思。
白衣不再去拉對方嘴裡的狗毛,轉而抬起手臂,掌心輕輕撫摸對方的腦袋。
或許因為這周遭無人,或許因為知道對方現在意識模糊,反正事後也不會記得,白衣極為反常地,用自己生平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輕聲說:
“乖,鬆口,這鬣狗妖肉質酸腐,靈氣駁雜低劣,吃下去,會汙染你體內純淨的至陽靈氣。”
對麵聽罷,竟然果真鬆了口。
白衣並不知道,那是對麵已經快要徹底暈厥,沒了力氣才鬆開的,他隻以為是自己的教導奏效了,又溫柔地揉了揉對方額前的碎發,
“聽話。”
說罷,白衣站起身,衣擺卻被對麵攥住了。
修士閉著眼,低聲呢喃:
“仙子,彆走……”
白衣腳步一頓。
他微微歪著頭,垂眼看向對方扯住自己衣擺的手指,沉默片刻,輕聲問:
“不想我走,那隨我回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