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暉照常下班。
今天他有點疲累,並且,他去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申請成為一個清障者。
“你瘋了嗎?”他的長官看到他書寫的長達一千字的書麵申請,雖然字跡工整規範,卻還是忍不住將它揉成一團,狠狠扔到了廢紙簍子裡。
“墨暉,就算是看在我和你父親的關係上,我也不可能放任你到那危機四伏的汙染區去。”
留著兩撇小胡子的長官唐明澤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說你一個3S等級的alpha,明明有那麼大好的前程,怎麼就偏偏不肯老老實實地留在王城?憑你的實力,就算是成為親王的近侍、加入女王的衛隊,也不是什麼難事。”
還有一件事唐明澤沒有明說。
最近女王的身體每況愈下,昔日英明的統治者即將要落幕,而儲君之位更是隻能板上釘釘地歸屬於那一位。
如果運氣好,接觸到儲君並得到他的信任,之後等女王一走,立刻這些老牌勢力的地位就會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正是培植扶持新人的時候,很多alpha都因此一步登天,成為了小有權勢的人物。
而恰恰是他,這個在帝國軍事學院鋒芒畢露的年輕後生,這個家庭能提供強硬後盾的明日新星,偏偏要和身為帝國棟梁的家人鬨掰,屈居到一個小小的執法隊裡當一個芝麻點大的小隊長,天天圍繞著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打轉。
原本希望乘著墨暉這股東風升職的執法官也漸漸絕了這個心思,知道這位天之驕子不是暫時借著他這地方磨煉磨煉,而是鐵了心要乾下去。
軍部的調令來了幾回,都被墨暉拒了,而現在,他卻偏偏申請去那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野外汙染區,用他金貴的身體和異種麵對麵作戰??!
萬一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他該怎麼和這孩子的父親交代?
雖然目前來看,女王身體還算得上強健,應當還能撐上幾年給她心愛的孩子鋪路,帝國權力更迭的大事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執法官能議論的。
這些事情本來也不歸他操心。
但是偏偏,墨暉就是和家裡鬨掰,最後到了這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上來。
唐明澤背著手,打量了一下墨暉。
他的父親還是現任的帝國上將,即使再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子的執拗,他也是墨家唯一的繼承人。
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隻要低頭服一服軟,他的前程就會比自己遠大得多。
甚至有可能,還會成為自己的直屬長官。
唐明澤隻得好聲好氣地勸告:“野外可是被異種占據的地盤!除了個彆的小基地在和異種負隅頑抗,誰不是在往城區跑?那些異種已經除不掉了!”
“這不是突然之間決定的事。”墨暉垂下眸:“我想過很久了,內城能擔任執法隊員的很多,然而願意去汙染區執行任務的alpha卻寥寥無幾。”
麵前的年輕alpha眸子清澈透亮,他的製服嚴謹,目光堅定如初:“每天都有無數封求助信件被送往王城。這些好不容易在城市落腳的人們,他們的親人有的還在野外泥足深陷,無法脫身。甚至還有很多民眾,即使來到了王城,在賺取少得可憐的物資之後,拚著被感染的風險,也要回到沒有任何防護設備的小基地去,隻因為他們的親人在那裡。”
帝國能做的,也就是將一些營養劑和防護服拜托這些alpha送出去,用以維持基地民眾的基本生存而已,再多的,也沒人願意去做了。
現在,因為異種的逐漸強大,防不勝防的異能也將這些昔日的最強者折磨得狼狽不堪,甚至現在,連找一名願意去野外的清障者都十分困難。
“您還記得嗎?在alpha護國就職宣言中曾經說過,凡是太陽能照耀到的地方,均是帝國的國土。凡是陽光下的民眾,都是帝國的子民。”墨暉吐出的字音低緩沉重,卻擲地有聲。
每一個alpha軍人對著帝國劍與玫瑰的旗幟宣誓時,都抱持著純摯的初心與向往。
但是卻被日複一日的享樂主義思維浸透,拋卻了他們的初心。
“是啊是啊,但是你現在看看,外麵有陽光嗎?”
執法長官氣得胡子一翹一翹地:“現在內城的照明都是太陽燈!”
“那所有籠罩在陰雨中的民眾,就不管了嗎?”墨暉抬起眼,問得執法官啞口無言。
他們都知道要管,但是都無力去管。
他們隻能希冀著:或許那些beta,那些被困在野外的、無力往大城市遷徙的民眾,都會有他們新的出路。
他們就在這個安全的堡壘裡就好。
這裡歌舞升平,奢華享樂,甚至他們還會因此受益。
無數流離失所的beta,都成了廉價的勞動力,他們不得不依靠出賣身體來換取生存物資,無助地、徒勞地抓取著一點點生的希望。
然而權貴的後代們呢?
他們將野外人人談之色變的感染當做一種時尚,為自己的精神圖景中出現新的有趣的玩意兒而相互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