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雪境之下,五千年才得瓊芳,據說仙人飲瓊芳酒可增進法力,而凡人飲瓊芳酒更是能平地飛升,總之噱頭很大,還不是想喝就能喝上的,因為聞名天上人間的瓊芳酒並不出售,唯有群芳盛會才能喝上,是以這也是仙人們趨之若鶩的原因之一。
本來赴宴還想嘗嘗瓊芳酒的岑雙深感可惜,他麵上不顯,手卻將肚子揉個不停,他這副樣子自然會落到一直對他關注有加的人眼中。鳳泱才為他斟了一杯酒,卻一直不見他喝,且臉上還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便歎了口氣,問他:“怎麼,是不喜歡麼?以前……”他頓了下,大抵是想起了岑雙之前說的話,便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了。
岑雙另一隻放在桌麵上的手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見鳳泱久久不語,才笑說:“以前,我常常去殿下殿中討酒喝,怪不識禮數的,殿下莫要見怪。”說完也不管鳳泱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轉過頭看著殿中諸仙百態,心中卻是篤定對方什麼也不會說。
對方果然什麼也沒說。又能說什麼呢,畢竟現在這個情況不就是他們當初想要的麼,如今岑雙終於懂得敬而遠之,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尷尬,合該皆大歡喜才是,所以那些如果讓人聽去後說不得就要毀了天宮名譽的東西,自然不能多說。
不過鳳泱太子到底心腸軟,他心中始終覺得是他們虧欠了他,便總想補償一下,天帝老兒估計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當初對於他放著神仙不做要下凡做妖怪時總覺得他在鬨,還讓他彆鬨,總之浪費了岑雙很久的時間才讓對方意識到他是真的想去人間,那時老頭子是吹胡子又瞪眼,直讓他滾,隻是在岑雙滾下凡前,還丟了個代行天意的妖皇旨意給他。
這算是送上門來的名頭,岑雙沒有拒絕的道理。
身旁的太子殿下陷入沉默,對此岑雙隻是笑了笑,並不過多關注,他的目光掃過一片接一片吟詩作對的仙人,他們喝完瓊芳酒後,便止不住要直抒胸臆,這個說一句那個接一句,興起之際更是鬥起詩來,他們鬥詩也是有意思,若說從前都是敗者方才罰酒,可到了瓊芳酒麵前,那便是對勝者的嘉獎了。
前方熱鬨如斯,便越發襯得他們這邊冷冷清清,本來岑雙與月小燭是有話說的,但是天宮太子來了之後也說不起來了,天宮來的那幾位仙君更是一個比一個話少,唯一話多的紅芪上仙又被鳳泱與虞景兩邊堵著話頭,他倍感無趣,左右一看,忽地提議道:“不如我們也來行個酒令,太子殿下?”
鳳泱看了岑雙一眼,不知考慮到什麼,道:“不必,我們這樣便好。”
紅芪上仙抿了下唇,又喚另一個人,指望拉個幫襯:“老虞,你怎麼看?”
“無聊。”虞景上仙道。
紅芪上仙頗為惆悵,轉而想到什麼,迅速將視線轉向了一直沉靜不語的清音仙君,道:“清音,你來說說,咱們這邊是不是太過肅靜了些,其實我倒也無所謂,隻怕旁人看了道我們天宮不好相與……”
清音仙君彼時正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他麵上慣來無甚表情,連眼眸都被明目綾覆蓋,更是無人能窺見他一點情緒,此刻聽見有人與他說話,也隻是微微彆過臉,雖仍無表情言語,但其疑惑之態又展露得恰到好處。
拖了個長長尾音的紅芪見此情形便不再賣關子,他道:“所以,清音可會什麼酒令,不會也不礙事,本殿主可傾囊相授,咱們一起把這邊的場子熱起來!”
“殿主好意下仙心領,隻是我天生沾不得酒,是以這杯中裝的都是茶水,便不掃您的雅興了。”清音道。
紅芪立即就要說“不掃興”之類的言語,卻被鳳泱及時攔住,他道:“好了,紅芪,莫要為難清音,不說清音,在座的仙家哪個不喜靜,唯你吵吵鬨鬨,哪有半點一殿之主的風範,你若喜歡熱鬨,大可玩去,我並未有拘你之意。”
紅芪上仙被一通說教後,目光已經開始哀怨了,他最後想了想,又將目光挪到最近的岑雙身上,話還沒說,就見這位妖皇尊主那一雙灰黑的蛇瞳正直直盯著他呢,仔細看時,裡麵似乎還跳動著幽綠的暗光,襯著他那張慘白的還長著鱗片的臉,給紅芪猝不及防看得要說什麼都忘了,啞了好一會兒,自己一甩袖子站了起來,頗有幾分“吾與爾等格格不入”的淒涼。
岑雙卻是哈哈笑出了聲,嚇完了人的他對坐著的仙人拱了拱手,起身道:“諸君繼續,我也隨紅芪上仙去那邊看個熱鬨。”說罷也不管身後探究的視線,幾步追上前麵的紅芪,在對方驚喜的目光中,兩人結伴朝著最熱鬨的那個位置步去。
怎麼說,畢竟那桌都是喜靜之人坐的了,而岑雙又有那麼點吃瓜湊熱鬨的小愛好,還是不要待在那裡礙太子殿下的眼了,回頭給他穿小鞋或者在天帝麵前給他上眼藥,強行將他召回天宮,那可就不太好了。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點,還有便是那高坐首位時不時把目光掃過來的容儀小王爺了。
因著清音仙君與岑雙坐得近,所以小王爺每每用目光描摹清音時,就會先一眼看到岑雙,然後便是一陣遮也不遮的嫌棄,又在岑雙擋住他視線時,將那嫌棄的目光化成刀子,一刀一刀地往岑雙身上紮,陰鷙得緊。
反正眼刀子不能殺人,但是看不了美人對小王爺來說可就跟殺他沒什麼區彆了,岑雙故意擋了這麼久,少說往小狐王心上捅了七八刀,才心情愉悅地起身離開,去看熱鬨的同時,也給主角們留下一個邂逅空間。
畢竟他是一個完美的書粉,怎麼可以一直當電燈泡呢。
及至第二個環節到來,岑雙轉悠夠了,這才晃晃悠悠地踱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