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宮中來報,衛侯今日欲闖披霞殿,被李大統領給攔了下來。”楊曆久雙手托了一尺素,遞到蕭知非的手中。
“衛侯?”
蕭知非指尖捏著尺素,透過油燈的微光快速閱覽上麵的文字,他不動聲色笑了一下,隨即將那巴掌大的尺素懸在火苗上。
“他們一個也彆想逃。”
橘色火苗很快吞噬了尺素,眼見著就要燒到手指尖。
站在旁邊的楊曆久,心口一跳,趕緊伸手去拍。
蕭知非指尖轉卷,將帶著火苗的尺素捏進了自己的掌心。
看著都讓人覺得疼。
“將軍你……”楊曆久跪在地上,心疼的說不出話來,“何必要這麼傷害自己,在禹州的時候也是,您知不知道您那刺的那一下,離心臟就差寸毫,若是再偏一點,您讓我們可怎麼辦是好?”
蕭知非攤開手,一捧灰燼在掌心,他笑道:“疼才能讓我時時記住恨。”
油燈的火苗輕微的晃動了一下,他的表情凝住,將那捧灰燼收到了荷包裡。
“外麵有人!”
楊曆久也聽見了聲音,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看向蕭知非。
蕭知非神色平穩,聲音低沉清冷:“去看看。”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案幾。
很快楊曆久就進來稟報,眼色慌張:“將軍,大事不好,隔壁那位殿下不見了!”
蕭知非喚來身邊的暗衛,命令他們去尋人。
楊曆久看著他似乎是有些累了,下完命令之後便閉上了眼睛,便也不再打擾,跟著幾個暗衛一起出了門。
外頭的雨越來越大,冷氣越來越重,下到後半夜便夾雜了雪粒子,砸在屋頂上發出叮叮玲玲的聲音。
醜時剛過,楊曆久頂著蓑衣趕回,因著身上已經濕透,不便進屋,立在門外稟報——
“將軍,屬下無用,順著後巷一路追尋,也沒找到殿下的行蹤。”
蕭知非緩緩睜開眼睛,垂眸看著手腕上的佛珠,問道:“沒找到人嗎?”
楊曆久垂頭,道:“沒有。”
過了片刻,蕭知非道:“他大概藏起來了,王府裡屋舍這麼多,你們也不能挨個去搜,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當日怕他不熟悉紀王府內的建築布局,蕭知非曾給他看過王府的畫圖,其中還標注出了幾間荒僻的房間。
雨雪交加,他必然是躲在了某個房間角落裡,不易被人找到。
蕭知非眺望窗外雨勢,一把抓住外罩,徑直向外走。
不能等天亮,天亮雨停宋重雲也就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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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越來越大,寒氣像是從地底冒出來似的,陰森可怕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宋重雲從廢棄的望月樓後麵的狗洞裡鑽了出來。
從牆頭跳下來的時候,他右腳扭了一下,每走一步都疼的厲害。
雨已經漸漸變成了雪花,落在臉上,能冷到骨頭縫裡。
可是他不想再當宋重雲了,他必須要逃走。
離開蕭知非,離開那個惡鬼。
堅定了這個信念,宋重雲忘記了腳腕上的疼,他拚命的向西北方向逃,如果他沒記錯,那邊應該是長興坊,建安城裡的客棧大多在此處。
雪花落在地上,還沒堆積便化在水裡,宋重雲踩著水貼著房簷跑。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穿過廣濟橋,穿過街巷,穿過河岸,濕透的衣衫糊在身上,一開始他很冷,恨不得披上棉襖,可是越跑越覺得熱,到後來,他熱的想脫去濕膩的衣服。
可是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是身體在欺騙他,他必須趕緊找到落腳的地方,換下這身濕衣服,否則他會死在這個雪夜裡。
宋重雲上學的時候體育是最差的,誰能想到,到了這個世界之後,竟然要靠著使勁跑步來求生。
跌跌撞撞跑到這間客棧的時候,宋重雲幾乎要昏過去了。
“公憑!”
櫃台後麵托著臉睡得半眯半醒的小二,厭嫌的看著宋重雲。
“什麼?”宋重雲湊到靠近火爐子的地方,冰冷的身體漸漸有了一絲知覺,他微喘著,冷熱忽變,一股熱血衝到了臉頰上,猶如雪中紅梅。
“公憑!客官您的公憑!”
客棧裡的氣氛沉寂下去,宋重雲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東西,但他不敢問,再問下去就要引起對方的懷疑了。
“哦,我出門急,忘帶了。”宋重雲編了個最常用的理由,“我就住一夜,明早城門開,我就要出城的。”
小二抿了下唇,睨眼看著他,過了好久才從下麵拿出個鑰匙扔到桌子上,“押金,20錢。”
宋重雲手指緊扣,他身上沒有錢。
但是,他有東西。
宋重雲解開身上的小包袱,從裡麵摸出個青花瓷杯,放在店小二麵前,“銀子用完了,這個抵押可以嗎?”
店小二揉了揉夢惺的眼睛,盯著那青花瓷杯,又抬眼望著宋重雲,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才道:“行吧,客官先上去住吧。”
宋重雲這才長舒了口氣,抓著包袱一瘸一拐的爬上了樓梯。
逃命的時候不覺得,現在閒下來了,才發現自己的腳腕已經腫成了大饅頭。
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
宋重雲眼眶紅蒙蒙的,他坐在床邊上,盯著腳腕,仿佛眨一眨眼,就會落下淚來。
為什麼彆人的穿越都是金手指啊,係統輔助啊,憑什麼到他這裡就是呼吸都會喪命的那種?
他要是有罪,請讓法律製裁他!
雪落無聲,院中枝上昏鴉飛離。
鞋襪已經濕透,雙腳凍得青紫,與筒襪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