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他們的手一直都拉著(2 / 2)

這人不瘋的時候,也還算像個人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他停了下來,宋重雲沒反應過來,直接臉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那隻握住宋重雲的手,力氣猛地變大,仿佛在他手心裡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個敵人。

他恨不得捏碎那敵人的脖子!

宋重雲疼的就差叫出聲來了,隻能使勁踩他的腳,低聲道:“蕭知非,你在乾嘛!?”

餘光卻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隻見牆壁上掛著一隻骨笛。

那骨笛的顏色有些發黃發陳,看起來確實有些陰森森的感覺,應該已經在那裡掛了許久,暫時看不出是哪種動物的骨頭所製成,但……蕭知非為何會對著這支骨笛發瘋呢?

殺人都不眨眼的將軍,又怎麼會怕一支小小的骨笛?

還沒來得及多想,便聽見身後的齊光道了一聲:“良妃娘娘。”

大殿內室裡走出一位美婦人,保養的極好,幾乎看不出年級,走路時也是風姿綽約頗有姿色,但她穿得卻是極其素淨,與這宮廷的奢靡華麗格格不入。

良妃是醫女出身,原本是侍奉先皇後的醫官,後來不知怎麼的入了皇帝的眼,寵幸之後封為夫人,前幾年也是不太受寵的,在後宮被冷落了七八年,直到那一日皇帝酒醉,迷迷糊糊走到她的來儀宮,那之後皇帝便是日日也離不開良夫人,這兩年又晉了位份,總算是熬成了妃位。

如今皇帝病著,除了太醫日日守著,便是這位良妃娘娘最是辛苦,終日在床前侍疾,人也熬得瘦了好幾圈。

良妃看著二人半晌才道:“宋重雲?”

宋重雲頓了頓,見禮道:“良妃娘娘。”

“十年未見,你竟然已經長這麼高了?!”她表情複雜的看著宋重雲,彎彎唇角,“你不該叫本宮娘娘,從前你都喚本宮良姨。”

聞言,宋重雲緊繃的神經微微鬆了一些,看她這般溫柔的語氣,又跟他如此親近,應該是自己人這邊的,他笑笑道:“良姨。”

“多年未見,良姨還好嗎?”

良妃笑笑,並未回答,順著宋重雲的手望到了旁邊的蕭知非,神情有些疑惑,道:“這位是?”

宋重雲剛要開口介紹:“他是我的……”

卻聽見另外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我是蕭知非。”

良妃臉上的神情依舊淡然,道:“原來是蕭大將軍,本宮失禮了,看來傳聞是真的,你們二位這是……?”

她的視線再次落到二人緊握的手上,說不出哪裡有問題,但是宋重雲總覺得不對勁,可仔細想想良妃與魏皇後的關係,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如您所見。”蕭知非很自然的將二人的手抬了抬。

良妃心領神會,道:“好了,你們也快進去吧,陛下一直在等著呢。”

說完,她就先退了出去。

齊光引著他們二人進了內殿,兩個太醫正跪在榻前給床上的人診脈,看見有人進來,起身見了見禮。

看見宋重雲的人都說陛下等著要見他,可是真的看見了,宋重雲才發現,皇帝其實已經昏迷了,整個人像是腐朽枯木一般油儘燈枯,臉上的顏色蠟白中又透著一點灰,暗沉、毫無生氣。

齊光小碎步走到龍榻前,跪在地上,弓著腰輕聲喚道:“陛下,陛下?”

宋重雲聽見了一聲短促的呼吸聲。

人卻並沒有醒。

齊光又試圖去喚醒皇帝,可是依然沒有效果。

“這可怎麼辦啊,陛下醒的時候就一直念著殿下的名字,若是殿下您走了,等陛下醒來見不到您,估計……”

齊光說話的時候帶著鼻音,仿佛眼睛裡也充滿淚水,但是沒有落下來。

也不知道是真的難過,還是裝的。

蕭知非走到床榻邊,看了看,又轉向太醫,問道:“太醫可有方法讓陛下醒過來?”

靠近床榻的太醫年紀較大,頭發和胡子上都是花白的,他搖搖頭,道:“微臣醫術不精,不能讓陛下醒來。”

蕭知非又湊近了一些,緊緊盯著那太醫的雙眼,又問了一次:“太醫真的沒有辦法讓陛下醒來嗎?”

宋重雲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他開始擔心起來這位太醫的安危。

不過,這可是在皇宮的披霞殿內,他……應該不敢吧!?

齊光上前勸道:“既然陛下一時之間醒不過來,那不如便讓幽王殿下留在宮中,這樣陛下什麼時候醒了,就可以隨時召見殿下了。”

“奴家這就吩咐宮人把殿下之前住過的紫宸殿收拾出來……”

“不必!”蕭知非抬起衣袖打斷了齊光的話,他轉過臉去看著齊光,唇角微微上揚,“齊公公難道不知道紫宸殿是什麼地方嗎?那是曆代太子所居住的東宮,你讓幽王住到紫宸殿去,安的什麼心思?你是想讓殿下,再被流放一次嗎?”

明明是在笑著,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齊光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趕緊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道:“奴家絕無此意,是奴家思量不嚴,奴家說錯話了。”

“既然知道說錯話了,那就自己動手吧。”

蕭知非眸色深深,笑得時候眼角微微向下,迷人又帶著恐怖。

齊光怔愣了一下,他是供奉官,是宮裡的一等大太監,誰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偏這蕭知非仗著自己有兵權有軍功有皇帝的偏愛和忌憚,不把他放在眼裡。

可是,齊光心裡再不願意,再咒罵對方,也隻能乖乖的退到角落裡,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以為這就是全部了,沒想到蕭知非立馬又轉過身,突然伸手捏住了那太醫的下頜,身手極快的將對方下頜骨掰了一下。

宋重雲仿佛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太醫吱吱啊啊了半天,嘴巴都合不上,眼眶子裡淚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整個額頭浸滿了冷汗,等到另一個太醫爬過來看,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太醫的下頜骨已經碎了。

蕭知非彎下腰,直勾勾的盯著另一名太醫,笑著問道:“所以,你告訴本將軍,陛下有辦法醒來嗎?”

“有有有,微臣有辦法讓陛下醒過來。”

這名年輕一些的太醫扯著袖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珠子,趕緊跪著爬到龍榻前,戰栗的手指捏出一根手指長短的細銀針,對著皇帝頭上的穴位紮了下去。

接著,他又紮了同樣的三根銀針到皇帝後腦處,三根在前額處,另有三根在胸前肋骨處。

“陛下不出一刻鐘,便會轉醒。”

那太醫雖然臉色慘白,可是宋重雲看他施針時的動作卻是慌亂不驚的,暗中佩服起他的勇氣來。

宋重雲看向地上疼的滿地打滾卻說不出一句話來的老太醫,又看向溫潤如玉的蕭知非,既怕他的瘋癲殘暴,又敬他的冷靜和聰慧。

他隻看了一眼皇帝,便知道太醫是在說謊,皇帝的昏迷也許更有蹊蹺。

這樣的人好像是一汪深潭,你想扔一塊石子去探潭水深淺,卻在下一刻,被深潭突如其來的波動卷入了漩渦之中,溺死其中。